桃紅不知就這一恍忽間眼前換了芯子的公主殿下已經轉了許多心思,她笑得眼睛眯成兩條縫:
“有了小公子,駙馬爺一定不會再提和離,以後隻怕死皮賴臉要留在公主府,趕都趕不走呢。”
有小公子或小郡主就夠了。
駙馬?
駙馬是什麼東西?她顧書卿不需要!
現在就休夫去!
顧書卿精神抖擻地下床,讓桃紅替她梳妝打扮。鏡子裏出現的是一個十八九歲、明眸晧齒的女子,像極了學校時期的她。
隻是隨著珠翠的疊加,變得豔麗而張揚。
她覺著不慣,遂拔掉滿頭的琳琅,隻留了一枝最清爽的玉簪,在桃紅的驚訝裏,她挑了一件冷色的孔雀翠寬袖長裙穿上。
沒辦法,原主的衣櫃裏幾乎全是深淺不一的紅色,大概叫什麼大紅、朱紅、嫣紅、深紅、水紅、橘紅、玫瑰茜紅、杜鵑紅......
這件近乎藍綠的,還是她撅著腚從衣櫃深處翻出來的。
“一會兒去將軍府。”
“好咯。”桃紅爽快應道,高高興興地,“公主親自去請,駙馬再裝不得病了。”
......
既然是休夫,總不能空口無憑,必得有些程序才行。
書房裏,上好的雲墨在硯台上漸漸磨成烏黑發亮的墨汁,顧書卿在筆架上挑了一支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紫毫毛筆,蘸上墨,在裁剪好的紙左列端正寫下:
“休夫書”。
桃紅才剛磨好墨,正站在一旁斜著眼睛偷看,見那兩字,吃了一大驚:
“公主殿下,你要休誰?”
顧書卿檢索了一下原主的記憶,納悶道:“怎麼,除了李司鑒,我還有別的夫君?”
想來是沒有的。
因為桃紅臉色唰地白了。
她庫嗵跪倒在地,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喊:“公主殿下,萬萬不可啊!”
“咋了?”
顧書卿嚇了一跳,使勁猜想著什麼原因,公主休個駙馬,竟讓她的丫鬟如喪考妣?難不成,丫鬟和駙馬之間還有一段牽扯不斷的情事?
“公主殿下把駙馬休了,小公子就沒了爹爹啊!”桃紅梆地磕了一個大頭,凸圓的額頭硬碰硬地撞在石板地上,差一點蹭出火花來。
顧書卿都替她覺得疼,卻又鬆了一口氣:“沒事,有我這個娘親就夠了。”
“小公子沒了爹爹,要被人欺負的啊!”
“誰敢?”
“公主就甘心那賤人做大將軍夫人嗎?”
“無所謂。”
桃紅見說不通,恨鐵不成鋼,幹脆抱住她的大腿,急急說道:“駙馬爺年輕有為,以後說不定是要封爵的。可別便宜了那個賤女人和她生的崽子啊!”
“我隻要我與孩子過得好就行了。他娶誰,他的爵位歸誰,又與我何幹?”
“不是這樣的!”
桃紅恨不得掐她的大腿肉痛醒她,痛心疾首,
“新帝不比先皇,先皇疼公主殿下,有什麼事都會替你撐腰,自然不怕有人欺負。可是以後,不會再有人護著公主殿下和小公子了!小公子必須有駙馬爺做爹!”
“是嗎?”
顧書卿雖然有自己的想法,但也不會一意孤行。
她認真思考桃紅說的話,卻不自覺地將紫毫筆尖含到了唇間。筆端清涼,帶著一股清香和微澀。
“啊呸!呸呸呸!”
顧書卿反應過來,使勁啐墨。
墨點帶著唾沫,落了正仰頭緊張注視她的桃紅一臉,像是變成了一隻眉清目秀的101斑點狗,兩者之間,倒是有些相像的。
噗。
她忍俊不禁。
與此同時,身後也傳來一聲輕笑。
顧書卿轉身望去。
書房門口,一個高挑修長的身影背光而立,墨紫長袍在腰間係出結實蜂腰,腰間佩著的一柄玄色長劍顯示主人從武的身份,華貴而氣派。
他慢慢走近。
顧書卿漸漸看清楚他的長相,劍眉星眸,頜線清晰,微抿唇角渾然天成地帶著一絲殺氣。
他的氣質既清峻又濃烈,既柔和又鋒利,看起來似乎隻有二十三四歲,卻眼神老辣,是握慣他人性命的那種自以為是。
帥!
她在心底暗歎一聲,隨後又加一字:渣......帥。
此人正是原主的狗男人丈夫,駙馬兼護國大將軍李司鑒。
顧書卿記得當初李司鑒是答應與原主成親後才提拔的護國大將軍,本也是有吃軟飯之嫌,卻趁原主大勢已去之時,不顧她失去親人的痛苦提出和離,也不知他神氣個什麼,遂淡淡地:
“李大將軍,你來得正好。教教我,休書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