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如果是孫思......孫老先生在這裏，你還會這麼問嗎？”

沈宴沒有回答李世民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自然不會。”

李世民搖了搖頭。

孫思邈名聲在外，在唐朝初年，無論是朝廷還是民間，都享有極高的聲譽。

更何況，孫思邈的年齡，比李淵還要大上三十多歲，當長樂公主的太爺爺都綽綽有餘。

這樣一個人若是被男女之事所困，那麼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會戳著他李世民的脊梁骨，說他的腦袋被驢踢了。

貞觀年間，老人的地位極高，《唐律疏議》規定，凡七十歲以上的老者，可以見官不拜，見君不跪。

九十歲以上的，連李世民本人見了都得親自行禮。

李二是一個極其好麵子的人，他殺兄篡父這件事情，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人盡皆知。

所以為了挽回他在民間的聲譽，李世民推出了一係列大大小小的政策。

包括提高老人地位，豐富言官係統，從而為了表現自己虛心納諫等等。

雖然他的晚年也做出了煉藥修仙，鞭屍魏征，三征高句麗，這種由著自己小性子來的醜事。

但結合曆史的發展來看，稱唐太祖這樣的人一聲明君，還是沒有多少人會反對的。

要讓這樣一個人，接受自己最愛的女兒脫了衣服躺在一個年輕的男性麵前，雖然不是赤身裸體，可難度無一比捅他一刀還要讓其難受。

長孫無忌十分清楚這一點，所以眼看場上的氣氛冷了下去，他也是急忙站出來打圓場道。

“小兄弟，陛......我家大人也不是刻意為難你，但畢竟子曾經曰過，男女授受不親，在座幾位都是讀書人，這要是傳出去了，我們倒沒什麼，李姑娘她今後還怎麼做人啊。”

“子還曰過，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故無可輕易處置者。”

沈宴冷笑著說道。

“對自己的身體不負責任，則視為對父母的不孝，我們大唐以忠孝治國，既然你們都是讀書人，那麼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道理，難道你們就忍心看著李姑娘背上不孝的罵名嗎？”

其實沈宴這句話講的很沒有道理，用近現代的話來講，叫做抬杠。

隨便找一個經常在網上衝浪過三五年的人來，都能挑出他話語裏所包含的極大漏洞。

但可惜的是，長孫無忌並沒有這個能力，李世民就更不可能了。

他這輩子讀書最多的時候，就是給楊廣當家庭管理員的時候，論起帶兵打仗，他還勉強可以稱得上是一聲在行。

若要論起文采，他連沈宴都不如。

所以沈宴此言一出，立馬就占據了道德的製高點。

李世民與長孫無極麵麵相覷，彼此之間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而見此情景，沈宴也是順水推舟，繼續說道。

“罷了，既然你們執意如此，那我也不勉強什麼，李姑娘我不治了，這株紫陽花，你們也收回去吧。”

以退為進這一招，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好用的。

若是在平時，李世民或者長孫無忌或許能發現這一點。

但是關心則亂，再加上沈宴的那一番歪理，此刻占據了他們腦內的絕大多數空間，兩人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反應過來。

李世民用腳輕輕踢了長孫無忌一下，示意他趕緊想辦法。

長孫無忌一陣抓耳撓腮，過了半天也沒能想出什麼反駁的理由，隻能無奈的低下頭，回宮之後又免不了一頓訓斥。

“唉，罷了。”

場上的氣氛沉寂了半天，李世民輕歎一口氣，終究還是鬆口了。

他是一個極其缺少親情的人，玄武門之變後，李淵就與他決裂了，幾個兄弟也被他一一屠殺殆盡。

李長樂是他最寵愛的女兒，地位之尊崇，無異於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李世民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長樂公主因病香消玉隕落，無奈之下，也隻能妥協同意。

“沈神醫，小女的性命就交到你的手裏了，你可千萬要當心再當心啊。”

李世民握著沈宴的手，略微有些動情的說道。

“放心。”

沈宴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他既然答應出手，那就有著絕對的把握和信心。

若是這樣一點小病都能夠難住他，那他也不用在長安城開醫館了。

沈宴將輪椅推到病床前，將銀針從布包裏一取出。

李長樂有些緊張，她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接受針灸。

雖然這種技藝從東漢時候就已經擁有雛形了，但在主流醫學界能夠接受針灸的人還是少之又少。

正常的成年人再看到數寸長的銀針刺入自己的皮膚時都會感到害怕，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深呼吸，不要緊張。”

沈宴安撫著李長樂，語氣十分溫柔。

“如果困了的話，就睡一覺好了，睡醒之後，一切都結束了。”

“疼嗎？”

李長樂有些緊張的道，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沈宴想了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你被先生打過手心嗎？”

小姑娘點了點頭，李世民的文化水平不高，但他對於子女的學前基礎教育要求還是非常嚴格的。

他給李長樂找的老師乃是太原王氏的大儒王圭，這位老先生平日裏異常嚴肅，做事一絲不苟。

小孩子生性淘氣，自然沒少被打過。

“那我可以，保證跟打板子比起來，紮針幾乎是沒有感覺。”

沈宴笑著說道。

他的笑容十分真誠，李長樂像是受到了感染，也跟著笑了起來。

見小姑娘不再緊張，沈宴也是將輪椅固定下來，隻是在施針之前，他不忘向後看了一眼，皺眉道。

“你們......還留在這裏做什麼？”

李世民張了張口，竟是有些無語凝噎。

自打他登基以來，還沒有人敢用這種口氣對他說過話。

長孫無忌悄悄扯了一下李世民的袖口，後者也沒有多說什麼，兩人一同轉身離去。

“陛下，沈神醫如此年紀，一身醫術，卻冠絕天人，這樣一位奇人，性格自負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長孫無忌怕李世民發火，急忙解釋道。

“江湖有言，千兩黃金不賣道，十字街頭送故交，有如此技藝在身，許是怕別人學了去，自然要謹慎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