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李躍進對老爺子的話很是認同，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來了大哥，大哥上一世退伍回來的時候，腿上被炮彈咬了一口，因為醫療技術水平有限，使得彈片永遠被留在了裏麵。

就在李躍進出神發愣的時候，老爺子拍了李躍進一巴掌道：

“小子，別愣神，你既然不是為了進廠上班，那來做甚？”

回過神的李躍進急忙抱歉地解釋道：

“老爺子對不住，剛才想起來點事情走神了。

我發小是屠宰場的收購主任杜衛國，我來是有事找他。”

聽到李躍進是找杜衛國，認識杜衛國的老爺子恍然連忙道：

“原來找杜家老二，怪不得鬼精鬼精的，去吧。”

聽到老爺子若有所指的話，李躍進知道自己的小把戲被老爺子給看穿了。

李躍進紅著臉不好意思道：

“大爺，我哥說偵察兵因為和其他兵種不同，執行偵察任務大多時候需要彎著腰進行戰術動作，所以身形都和劉羅鍋一樣。”

“臭小子。”

彎著腰的老兵回到門房。

李躍進知道他曾經的脊梁上壓著的是共和國的和平。

老兵將剛才踩滅的旱煙重新點上，站在門口望著李躍進遠去的背影看了一會，接著轉頭的老兵渾濁的眼神穿過落日的餘暉，透過雲層看向遠方。

屠宰場後麵的一整排平房就是肉聯廠負責收購的辦公區。

上次杜衛國給李躍進說過，他的辦公室就在第二間，有事報他的名字來肉聯廠找他就行。

回來三年，李躍進對杜衛國的上升速度感到意外。

同是發小，看看對方，回想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他不明白當初為什麼被父親從金城趕回靠山灣，上一世因為父親把自己趕回靠山灣耿耿於懷的李躍進搖頭。

如今重生再活一次，重走來時的路，知曉後世記憶的他清楚。

當初他在金城闖下大禍，以父親一個工人的背景根本沒辦法護住自己，所以看似將他趕到鄉下老家是對他失望，何嘗不是為了保護他的一種方式。

家裏孩子多，他還有已經嫁人的二姐和在上大學的三姐。

想到姐姐們，李躍進眼神黯淡，上輩子因為他白靜自盡，父親臥病在床，最終不治而亡，要不是姐姐們照顧母親，幾十年如一日，他最後連見母親一麵的機會也沒有。

為了讓家人過好，也為了實現自己答應白靜的承諾，李躍進敲響了掛著收購主任牌子的辦公室門。

“誰啊？”

一道聽起來年輕，但有點故作老成的聲音響起，李躍進確定杜衛國在辦公室。

推開門，李躍進道：

“衛國哥，是我，躍進。”

正在辦公椅上躺著抽煙的杜衛國聽到躍進二字，立馬起來看向辦公室門口。

李躍進的臉出現在杜衛國眼中，杜衛國激動地來回踱步，看著半年不見的李躍進問道：

“躍進，你咋來了。”

跟杜衛國之間的關係李躍進也不客套，直接說明來意道：

“衛國哥，我遇上點事需要你幫忙。”

杜衛國的第一反應是借錢，因為上次他去靠山灣收家畜，李躍進就和他借了十塊錢，聽到李躍進說遇上事，杜衛國就立馬想到了李躍進又要借錢。

兩人是發小，加上對於李躍進的關心，杜衛國沒問李躍進借多少錢，而問道：

“什麼事？你是不是又把誰給打了？躍進，你這臭脾氣什麼時候能改啊？金城的事還不長記性，怎麼遇事還那麼衝動。”

說著責備的話，杜衛國已經開始從衣兜裏掏錢，拿出一張大團結，杜衛國繼續問道：

“夠嗎？我現在出來上班，也不好意思和家裏拿錢，不夠的話我再去找同事借借。”

看著杜衛國的舉動，李躍進感動得一塌糊塗。

上輩子，杜衛國也是為數不多在榆中和李躍進保持聯係的朋友。

那時候李躍進準備去深城搞服裝批發，還沒到金城，身上的錢就在車站被扒手給摸走了，要不是杜衛國連夜趕到金城，李躍進當時就餓死街頭。

兩世兄弟，杜衛國依舊是原來的樣子，這讓李躍進潸然淚下。

看著李躍進一聲不吭眼中似乎泛著淚光，了解李躍進的杜衛國頓時不幹了，怒道：

“是不是讓欺負了，你跟我說說，是哪個王八蛋？看我不揍得他娘都認不出來。”

伸手用衣袖擦去眼淚，臉上帶著笑容的李躍進搖頭道：

“沒有衛國哥，我就是想你了。”

杜衛國一把將李躍進推開，接著詢問道：

“矯情，我又不是大姑娘，想我做啥，說，什麼事？”

李躍進說明來意。

讓李躍進坐下，給了李躍進一根紅梅，屁股靠在辦公桌上的杜衛國一邊抽煙，一邊消化李躍進的話。

一根煙抽完，看著李躍進，臉上帶著凝重之色的杜衛國小聲道：

“躍進，你可得想清楚啊，投機倒把逮住被抓住可是要吃瓜撈的！”

李躍進搖頭，杜衛國是因為兩人從小的發小關係才擔心自己，但是自己擺個攤子，真算不上投機倒把。

當下正是大量知青返城的時候，除去一些參加高考的知青，還有大量的知青都沒有工作。

如何安置知青成了地方政府的難題。

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整天沒事幹就到處晃悠，惹事生非。

各個城市的政府正在為返城知青的工作犯難，已經有的地方提出開放市場，讓一些返城知青擺攤或者做點小生意解決工作問題。

李躍進解釋道：

“衛國哥，擺攤子真算不上投機倒把，現在大量知青回城，有的地方已經提出讓知青擺攤解決生計，所以隻要不是太晃眼，不管是工商局還是城管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聽著李躍進的話，杜衛國本來凝重的表情終於變化，接著道：

“躍進，那你可想清楚，弄你要的羊下水，對我來說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你擺攤子，就意味著你以後都要被戴上投機倒把的帽子。”

李躍進認真地點頭，現在正是變革初期，因為過去的時代，不少人都不敢動，也不想當出頭鳥，正是他的機會，先一步，步步先，這樣才能借助機會成為先鋒，也可以憑借自己比別人先知先覺的嗅覺成為先一步富起來的人。

雖然這時候先讓一部分人富起來的概念還沒有被提出來，但是不就是有了先行者，才會有先讓一部分人富起來的理論？

李躍進認真道：

“衛國哥，我的情況你也清楚，要是不做點事情出來，隻會讓我爸更看不起我。

投機倒把的帽子沒什麼，相比於投機倒把，我更不希望自己窮，因為窮病才是真正的無可救藥。

我爸一個月就那麼點工資，一大家子靠著他的工資養活，我大哥在部隊，但是他在書信上說這次戰役結束，他就要申請退伍。

等我大哥回來，肯定是需要結婚，我二姐嫁給了一個比我還混賬的玩意，婆家裏過得也不如意。

三姐在上大學也需要錢，我以後成家立業也需要錢。

錢錢錢，到處都需要錢。

相比於頭上的帽子，我更害怕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