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沈姣盼始料未及，她忙出手阻止，奪過了戒尺道：“世子這是做什麼，妾也未曾因昨日之事怨恨世子，世子未行錯事，更未行傷我之事，自始至終，這都是妾一個人的事，妾也隻是怨自己命數苦罷了，世子不必掛懷。”

“阿盼，你是我的夫人，我們之間，怎麼會有你一個人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這樣，我怎能不掛心？”

“那世子，你要如何管？”

“我......”俞瑾周未想這麼深，她這突然一問，讓他一時不知如何答，隻好道，“我還沒想好。”

沈姣盼點點頭，“世子沒想好，慢慢想便是，今夜風涼，世子金玉之軀，還是避了風，好好歇息才好。”

俞瑾周知道多說無益，便也隻好點點頭，但他還是不放心地問道：“那你也要睡了嗎？”

沈姣盼點點頭。

“那你可能睡著？”

沈姣盼又點點頭。

“那就好，你趕緊歇下吧，我回去了。”俞瑾周剛要轉身，又道：“對了，不要再胡思亂想，你絕對是有頂好的命格。”

沈姣盼聽這些安慰的話聽得多了，早就不入心了，但她覺得同俞瑾周也不必多說，便還是點點頭。

俞瑾周雖知她心裏定還是不痛快，但畢竟夜深，沈姣盼穿得單薄，隻怕風吹多了要病下，他便還是先回去了。

沈姣盼一連幾日都沒再露麵，邱氏幾次喚她去用膳她也都稱病辭了。

俞瑾周找了宮裏的太醫來診，說是肝氣鬱結，氣虛。他這一聽便明白了，那天晚上說了那麼多，也是半分沒奏效，她還是氣著呢。

他便日日苦思冥想，到底怎麼才能讓沈姣盼消了這股火氣。

這日沈姣盼剛服下了藥，便見狸奴嘴裏叼著個什麼，急吼道：“這傻貓兒又從外麵撿了什麼來？趕緊攔下！”

四喜急忙從貓嘴裏把那東西奪了出來，那卻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瞧瞧，是什麼？”沈姣盼把東西接過來。隻見那是個草編的雀兒，尾巴翅膀都是用雞毛粘的，倒是栩栩如生。

“這瞧著，像是個耍件兒。”四喜看了道。

沈姣盼點點頭，“是了，貓兒是最喜歡耍這些小玩意兒的，我瞧著這個還算精致，像是撿了人家的。”

“那還給它耍嗎？”

沈姣盼看了看狸奴眼巴巴的樣，也怪不忍心，便又丟給了它，“罷了罷了，一隻貓懂什麼，撿了就撿了，它高興就是，要是哪天有人來找，再賠人家就是。”

那狸奴叼了這草雀兒便又扭動著肥胖的身軀歡快地跑遠了，見它這樣沈姣盼不由得又笑了起來。

四喜也跟著笑，道：“這狸奴算是沒白養了，也就它有法子逗您樂。”

正說著，門外又傳來叫聲：“阿盼在嗎？”

這是俞家大媳婦兒胡平芳的聲音。

“嫂嫂快請進。”

四喜去開門迎了她進來，沈姣盼也下了床。

胡氏見著沈姣盼，滿眼的心疼，隻緊緊握著她的手道：“阿盼，你受苦了。”

說起來，胡氏也是個苦命的，出身世家，嫁得也好，偏偏成婚沒幾年丈夫就戰死沙場，聽府上人說，本來胡氏都懷了俞瑾和的骨肉，可是那俞瑾和一出事，她就病倒了，可憐那孩子也沒留住，就剩她一個人孤苦伶仃過了許多年。

沈姣盼對這個嫂嫂向來多幾分愛惜，此時她笑笑，回道：“本來也不是什麼大病，今兒也好了許多，沒受什麼罪，倒是讓嫂嫂操心了。”

“跟我你就別說這些了，都是女人，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高牆之內，就咱們兩個外姓人，你的苦，我最是能體會。”

“嫂嫂這話說得不錯。”阿盼應道，心裏一陣苦澀。

“你大哥走得早，雖說他與我做了一年多的夫妻，但我們相識的年頭卻多，我們的情誼是極深的。要說阿周，我也是看著他從一個朗朗少年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的性子，跟他哥是一樣一樣的。”

“是了，畢竟是親兄弟，聽母親說，他從小就愛跟在哥哥屁股後麵。”

“現下你們二人鬧了不痛快，我倒是覺得挺好，這夫妻過日子，哪有那麼順遂，當年我和你大哥，也多少會有些磕磕絆絆的，氣歸氣，但過去了，日子還能好好過。不像現在，人沒了，可就真沒了，你說過去感情再好，現在留下了什麼？無非是份念想罷了。死者常已矣，我能好好守著這份念想，已經心滿意足了，這喪夫之痛不是小傷，不是想想就能好了的，不是我重情重義，換做誰，都是要記一輩子的，可若是連想都不讓想，那才是真真的殘忍。”

胡氏說著便掉下了眼淚，沈姣盼遞了帕子去擦，邊擦邊點頭，道：“嫂嫂莫哭，日子往前看才是，過去的，自然是要好好留在心裏。嫂嫂有心了，您說的我明白了，喪夫痛至深，喪妻也是一樣的，生者隻剩一份念想，那是至珍至貴的，世子珍重過往，這才是人之常情，我若怨他，倒成了那真真殘忍的人，不通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