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本以為，習此功法者，世上僅我一人而已。沒想過會在這裏遇上同僚......更沒想到，會是清樞門的前輩。”

“想來前輩也在此籌謀已久，那欲蓋彌彰的戮氣都從山巒滲透到了山腳，若不是晚輩亦懷此功，可能也會毫無防備地著了前輩的道了......”

喬秀瀅收回衣袖，聲音裏帶著一絲憐憫。

“前輩貴為長老，向來德高望重。找來小芸祖孫做誘餌，自己卻隱跡於此，想必也是介意名聲的......”

“可既如此在意......又何苦陷此深淵？”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自己走上這條路，是為了活命，是迫不得已。

怎會有人上趕著找死呢？

被兜了老底，老者反而恢複了平靜，周身殺意稍斂，飽經風霜的雙眸如利刃般銳利地逼向她。

“那你呢？身為明陽宗的弟子，不也有大好前途，何苦來哉？”

擲地有聲的質問，篤定得喬秀瀅一絲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她刻意一再避讓，收斂鋒芒，就是不願被認出身法出處。

未曾想，還是錯算了一籌。

“說到底......不過是各有所需罷了。既是同道中人，你不問我來路，我不問你歸途，又何苦彼此為難？”

老者想到自己被損壞的臟器，褶皺遍布的臉上流露著憤懣不甘，以及些許悵然。

然而事已至此，也隻能循循善誘道：“你還如此年輕，看邪脈的程度，已將要達到頂峰了罷？不出意外的話，最長也活不過明年，不如與老夫合謀，還能多逍遙個幾年。”

......還能多活幾年麼。

在過去的日子裏，她每一日都在數著自己僅剩的日子，生怕時間不夠用......

這的確是個十分誘人的條件。

可是，分明喪盡天良的事情，被他說得那般道貌岸然。

喬秀瀅不由得哂然一笑。

“前輩找錯了搭檔，能活多久當乃命數，晚輩無意強求。”

她眸光有些茫然，眉梢裏透出一絲苦澀：“畢竟麼，在這世間，我也並無牽掛之人。我隻想做完未完成之事。”

這話過於老成，猶如曆經了世間滄桑，並不符合她這個年齡該有的天真。

老者不置可否，繼續勸導：“可多活一日，才有一日的希望。若是事情還沒辦妥，就丟掉了性命，未免太過不值。”

語畢，空氣中卻是靜默良久。

沒有等來她的回答，老者疑惑望去。

暗光下，他看到少女微微點頭。

“是，前路未知......”

昏暗的視線下她的神色並不明朗，隻聽得她聲音暗啞而無助，看似被他說動了。

然而沒等他鬆懈半分，下一刻，空氣中緩緩燃起了蕭瑟的殺意。

“......可我知道，以人心魄煉體，本就有違天道，今日我既見到了，定然也是不容的。”

她雙手輕輕揚起，動作流暢而完美，一個玄訣在她指尖即將化成。

寒風拂起她的青絲，聲音縹緲而清冷。

“......一個人走這條路固然寂寞。可晚輩並不想要同伴，這條路，有晚輩一人走就夠了。”

玄訣凝結在即，戮氣即將迸發，老者勃然大怒，喝道：“你可想清楚了！與我為敵，沒有什麼好下場！”

老者往後退了兩步，不再遲疑，拚盡全力擊出一掌。

這一掌速度極快，喬秀瀅手中的訣還未成形，整個人已經被強勢的內功震出了老遠，一口鮮血從胸腔噴湧而出。

頭昏腦漲間，喬秀瀅倏然反應過來。

......今日，是月圓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