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忘了。
月圓之夜,本該是她最為虛弱的時候。
若不是在馬車上食下了清心丹,恐怕也支撐不到現在。
而老者以人心魄煉體,受到的影響自然小她很多。
敵強我弱,放眼四周,又避無可避。
望著滿身殺意騰步而來的老者,她顫顫巍巍往後退了兩步。
而正是這兩步,讓她順理成章地,將僅剩的一枚清心丸,不著痕跡地從袖口抖落到她的手心。
她顫顫巍巍地揚起頭,老者的身影愈行愈近。
那份融入骨血的使命感迫使她強忍著疼痛,飛速地將藥服下。
她盤算得很好,隻要用上十成的功法,即便自己不能全身而退,也必能魚死網破,讓此人不能活著離開這片山林。
既然總歸是一死,那便無論如何,也要拖上他一起。
然而正待拚死一搏之際,卻見坍塌的石壁處,一道修長的白色身影帶著一身正氣乘風而來。
如神降臨般縹緲而虛幻。
濃鬱白色的煙霧阻隔著她和老者的視線。
迷迷蒙蒙中,長劍出鞘聲響起,一道霸道的劍意從石壁而來,朝老者襲去。
劍風快得驚人,幾乎隻見其形。
老者被這猝不及防的劍式亂了方寸,避無可避,最後被長劍直直釘入石壁,發出一陣悶哼。
喬秀瀅睜大了眼睛。
那一劍並沒有釘入老者的要害,喬秀瀅心下頓覺可惜,不想下一刻,整個人已被兜頭撈進了某個懷抱。
熟悉的甘鬆清香撲鼻而來。
耳邊的飛馳的疾風提醒著她,此刻正在漸漸遠離著這片隧道。
喬秀瀅掙紮著抬起臉來,視線直直地定格在來人的臉上。
她的神情,難得的有些無措。
“......師兄?”
*
陸羨廷未發一言,隻帶著她往隧道外而去。
夜色幽沉,幾乎看不清方向,他也沒有帶她走得太遠,而是就近尋了個空地。
然後不知從哪裏尋來些許幹柴,升起了火堆。
光線沒那麼暗沉了,喬秀瀅注意到,周圍是一片黑壓壓的灌木叢。
這裏離隧道口很近。
老者身負重傷,想必一時也不會追來。
她放下心來,安靜地坐在草墊子上,有些呆滯地望著眼前的柴火。
火堆不時迸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陸羨廷就坐在她對麵,寂靜的叢林中,二人相顧無言。
一如從前,麵前的少女乖巧而無辜,不發一言地靜待批鬥。
沒人能從這張嬌憨麵容下,看出她的任何紛繁思緒,即便他看了十年,也未曾有過絲毫破綻。
然而他卻知道,她心底藏著許多事情。
許多甚至比她性命,還要重要的事情。
他其實有很多事情想問,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突然就要叛離師門,為什麼不聲不響地留書出走。
問她這些日子都是怎麼過的,過得如何。
然而到最後,凝望著她那柔弱的身軀,他隻能平靜地問出一句——
“為什麼,總是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聲音竟然有些暗啞。
喬秀瀅愣怔地抬起眸子,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如果是以前,這種狀況下,隻會換來他的一番狠批,外加上禁足三日。
思緒流轉間,她很快地回過神來。
啊,對。
現在不是在明陽宗了。
她也已經不再是他的小師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