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奶奶如此著急,在我兒時的記憶裏麵,奶奶喜歡笑,雖是個入殮師,常與屍體陰邪之物打交道,可她遇事不緊不慢,沉穩穩重。
我的性子多多少少都是隨了她的。
如今她如此急迫,大抵是因為生死攸關之事,落在了她最疼愛的孫子頭上。
風一吹,屋裏點的燭火都滅了一半。
我被推得半隻腳已經落入棺材裏麵,才後知後覺問道:“奶奶,為什麼呀?”
“先不要問。”奶奶滿臉的驚恐之色,都是我之前從未見過的:“一定要記住奶奶的話,無論棺材裏麵有什麼,都不要出這個棺材,也記住自己的名字。”
“奶奶。”我害怕的抓住了她的袖子,被她的情緒所感染,況且這是睡在棺材裏麵,我無法 理解她。
可是奶奶已經開始推棺蓋,沉重的棺蓋緩緩將我置身在黑暗之中。
奶奶最後說:“隻要過了今晚,我可憐的孫子,謹記。”
我已經嚇得整個人整個人都不敢動,這麼逼仄的空間之內,即便是延綿輕軟的呼吸聲,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我整個人都開始冒冷汗,這樣的地方,隻會讓人感覺到壓抑。
像來自地獄深處的那種壓抑。
這個棺材不小,我伸手摸了摸的棺蓋,放在在外麵推的時候不覺得沉重無比,現在我躺著,使不上力,手也無法完全舒展開。
我不知道奶奶為什麼要讓我躺在棺材裏麵,但必然是為了想讓我活命,所以我隻能忍著害怕,一直強裝著鎮定。
可是,誰能躺在棺材裏麵還雲淡風輕。
我不過是因為從小在奶奶身邊,耳聞目染許多,又是惜命之人,所以隻有聽奶奶的話,我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不過就是在棺材裏麵睡一覺,兩眼一閉便可。
我這麼想著,也覺得有些困了。
便開始睡覺,想來奶奶下午出去就是為了準備這些東西,棺材裏麵還放了明黃色的軟墊子,雖說躺在裏麵很熱,但也算舒服。
迷迷糊糊的,我本以為我很快就會睡過去,誰知道越躺越清醒。並且腦子裏麵胡思亂想。
旁邊還有一口棺材,那口棺材裏麵又裝的是什麼。
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正想的出神,突然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這個聲音特別小,但是因為就來自棺蓋上,所以又聽得真切。
有什麼東西在我躺的棺材上麵爬來爬去。
我閉上眼睛,時刻記得奶奶的話,所以假裝聽不見。
那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棺蓋上爬了好一會兒,最後那個聲音又消失不見了。
我等了一會兒,就在我要長長的的鬆一口氣時,棺蓋忽然動了一下。
輕輕咚了一聲,我縮了一下脖子,以為是奶奶。可是直覺又不是,奶奶走的時候,是要我自己熬過今晚的。
於是我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
“狗蛋,狗蛋。”
有人在叫我,聲音就從耳邊傳來,這封閉的棺材裏麵,就算有人叫我,我聽得到的話,那個人也該是喊的才對。
“狗蛋,是我呀,我是奶奶。”
奶奶?我一驚,起來頭直接撞到了棺蓋上麵,痛得我又跌了回去。
這一撞,我倒是清醒了不少。奶奶臨走之前反複強調,將我的名字給改了,也不準我在記得之前的名字。
我隱約知道一些,但是又不清楚,隻想留著一條命,若是撐到明日清晨,再去問問奶奶。
至於那個喊我名字的聲音,我盡量忽略他,甚至用雙手捂住耳朵。
可就在這個時候,棺蓋猛然推動了一下,連帶著整個棺材都震動了下。
我咬緊牙關,使勁的閉上眼,打算將裝睡裝到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昨晚那恍若掉進水裏的陰冷窒息之感再度襲來,纏繞在我肌膚的每一處。像是要將我拉進寒冷的地獄裏麵去。
棺蓋被人拉開了。
我裝睡著,眼皮子動都不動一下。
緊接著,有人爬進了棺材裏麵,我心底開始念著南無阿彌陀佛,福生無量天尊,記得什麼,就念什麼。
就連我江家祖宗十八代我都問候了一遍,希望埋藏在地底的老祖宗,能保佑江家唯一的血脈,我了。
窒息感逼來,這次比剛才的感覺,還要強烈。
我明顯感覺不是人,因為有一雙手,攥住了我的腳。
那個手冰冷的不像話,在這炎熱的夏季裏,像是從冰窖裏剛出來,渾身沒有溫熱的血一樣。
我差點被那冷意凍的一哆嗦,好不容易忍住了,那東西從我的腳上爬過來,慢慢的摸了上來。
若非是之前見識過奶奶弄一些別的東西,我此刻定然憋不住,可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即便現在我害怕的都想要打尿顫,也隻能閉住呼吸的躺著。
好在那東西並沒有停留多久。
它很快就沒有繼續摸上來,我感覺到這東西的手,從我身邊離開,然後慢慢走了。
我便膽大眯起了眼睛,可惜屋裏未有燈光,我也看不清走了的是什麼,隻看見一個身子晃了過去,就不見了。
於是我坐起了身子,四周黑漆漆的,一點光亮都沒有。
看來真的走了。
我正準備挪棺蓋,繼續躺下去。
倏地,有人在我的耳邊吹了一口氣。
那股子陰氣,直接鑽入了我的耳朵裏麵,我一扭頭,就看見了那張在井底下的臉,出現在我的臉旁邊。
人陷入一下子的驚恐當中,喊叫聲咽在喉嚨裏,我下意識的要爬出棺材,遠離那張死人臉。
可是剛站起來,手摸到了棺壁旁邊的符咒,我想也沒有想,就直接撕下來一張,貼在了自己的身上躺下去。
算了,早死晚死都是死。
若我真的會和黑子如此,我就算現在跑了,也還是會死。
不如就聽奶奶的話,留在棺材裏麵。
很久以後我都會慶幸當時的我,特別聽奶奶的話,沒有叛逆,也沒有擅作主張,貼著符就躺進了棺材裏麵。
原來剛才來的那東西沒有走,就扒拉在我的棺材旁邊。
直挺挺的躺下去,接下來我閉著眼睛,無論耳旁聽見什麼聲音,我都沒有起來。
因為除了周身不太舒服,總感覺很冷以外,沒有其他。
我後來閉著眼睛,不知道怎麼的就睡過去了。
等到第二日天才剛亮,我被奶奶用什麼東西潑了,直接嗆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