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黑影兒,在鏡子上扭來扭去,最後變成黑白一片,就像老輩子裏的電視機,沒信號時出現的黑白雪花。
“幹爺......”
我剛叫出這一聲兒,那黑白雪花,就像被攪動了的顏料汁子,緩緩凝固成一個白衣長發的半身女人像。
幹爺看我眼神不對,急問:“怎麼了?”
那女人脖子彈簧似的,砰地從鏡子裏頭彈出來,一口咬住了我幹爺背在身後的手。
“接劍!”
幹爺麵色一變,握劍的手一鬆,那金錢劍掉落下來。
我一個猛子撲上去,把劍抱在懷裏,整個人,也趴在了地上。
兔子急了也要人,人要是急了,那比兔子還溜。
我心裏記掛著要救幹爺,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飛快的轉過身,把那金錢劍向女人的脖頸上砍去。
就在那一瞬間,女人從鏡子裏伸出一隻手,死死的攥住了金錢劍的劍身。
“滋滋”女人的手一落在劍身上,便傳出一陣烙鐵烙在皮肉上的聲音。
女人的手哆嗦個不停,一看就知道她十分痛苦,卻依然死死的攥著劍身,一毫也不肯放鬆。
同時,我聽到外屋傳來腳步聲和關節扭動的聲音。
我奮力想要抽出那把金錢劍,卻怎麼也抽不出來,有心舍棄寶劍,扭頭去看外屋的情況。
但想到幹爺剛才那麼危險的情況下,將這把劍托付給我,肯定是別有深意,我怎麼能就此放棄呢?
轉頭一看,卻見幹爺被女人咬住的手腕,白的發青,外皮結了一層霜。
幹爺整個人也凍的有些發抖,但他卻屏氣凝神,一動不動,似乎正在運功抵抗。
房間裏沒有風,裏屋的門卻忽噠噠自己動了起來,砰砰的拍的門框直響。
“哢,哢,哢!”
隨著關節轉動的聲音越來越響,我爸緩緩走入裏屋。
那房門正好撲打過去,爸手一抬將門扇撐住。
女人覺察到有人進來,立刻撒開了咬住幹爺手腕的嘴。
我隻感到手上一鬆,女人捏住劍身的手也撒開了。
眼前人影一花,再看鏡中空無一人。
那個白衣女人卻虛趴在我爸肩頭,他們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我,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你的命早晚是我的!”
聲音從他們兩人的嘴裏飄出來,卻整齊的像是一個人說的。
我爸向後轉身,那個白衣女人身子沒動,卻隨著我爸身體的轉動而轉動,就像綁在我爸身上一樣,但她的虛影距離我爸的肩頭分明還有三寸。
兩人一起走出裏屋,走入堂屋......
我起身便想要追上去。
這時候身後的幹爺開口了:“不用追了。”
他忽然低下頭咳了兩聲。
我這才想起幹爺很可能也受了傷,急忙跑過去查看。
幹爺頭上冒出一陣白氣,像是冬天嘴裏呼出的涼氣。
幹爺睜開眼睛,一臉沉重的看著我:“眼下算是鬥了個平手,他給咱們來了個下馬威,咱們也識破了他的伎倆誰都沒討到便宜。”
“幹爺,那個白衣女人?”
幹爺扶著地麵爬起來:“起初,那個出聲喊住活傀儡,帶倒了銅盆架的女人,確實是你娘的殘魂。”
幹爺好像有點兒累,讓我幫他把旱煙點上。
他抽了幾口,繼續說;“可是那個幕後黑手,通過活傀儡得知了這個事兒。又使了妖法,控製自己手下的孤魂野鬼,順著這條通道來到咱們這裏,偷襲幹爺。”
“那幹爺,你沒事吧?”
“嘿!”幹爺吐出一個煙圈兒,“憑這藏頭露尾的伎倆,還傷不了幹爺我。”
他臉上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倒是讓幹爺在她身上留了個記號。”
我大喜過望:“那咱們快去追呀。”
“有了記號,就不用這樣著急了。”
幹爺連抽了好幾大口煙,然後一次性過肺吐出來,嗆地他隻咳嗽。
“過癮,咳咳,過癮呐......”
我心裏有些無語,這都什麼時候了,幹爺怎麼還過癮上了呢。
“衝兒,幹爺我好久沒遇到對手了,跟他們鬥,真有點兒凶險刺激的勁頭兒。”
他咳過那一陣兒之後,猶豫擔心的神色再一次凝聚在他的眉頭。
“隻是,這對你來說,屬實危險了些。衝兒,你的缺九之日馬上就要來了。看來那家夥,有意要選在那個時候對付你。”
我愣了一下,問幹爺:“幹爺,那個缺九之日,究竟是什麼意思?”
幹爺搖了搖頭:“那是你的凶時,但凶時對於凶主來說,往往有著特殊的意義,無法提前判知啊。”
幹爺來到外屋,蹲在門口看著門外的天空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
“看來,你們家這個仇人,非但想把你身邊的人一個個變成你的仇人,還想要奪走你的命格。”
“命格?”我有些摸不著頭腦,“那是什麼東西?”
這麼多年以來,凡是與我命沾邊的東西,都不吉祥。
我是陰生子,不吉祥的人,我的命格、命運什麼的自然就都不吉祥。
我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奪的。
“衝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就比如你這個陰生子的命數,在我們這行裏頭,就有個說法。”
聽到這裏,我的好奇心按捺不住了:“什麼說法。”
“說是這陰生的法子,等於是向閻王爺瞞過了你的存在。閻王不知道你活在世上,自然就不會派小鬼兒來勾你的魂兒,所以隻要修煉保養的好,這類人就可以長生不死。”
我吃了一驚:“幹爺,真的假的?”
“當然隻是傳說,幹爺見識短,你是幹爺所見第一個陰生子。不過現在既然有人想要奪你的命數,說明至少在那個凶手眼中,這件事兒是存在的。”
我忽然想起爸媽如今下落不明,便問幹爺:“幹爺,咱們現在是不是先找到我爸媽再說?”
幹爺嘿了一聲,從房間的櫃子裏取出一個司南,然後擼起我的袖子,將那裂痕露出來。
幹爺仍將左手的大拇哥在我傷口上沾了點血,點在司南上。
“幹爺心裏已經猜到他們會去哪兒了,但保險起見,還是循著那個記號去找。”
我明白了:“幹爺你說的那個記號,就是我的血?”
幹爺點了點頭,我們按照司南的指引尋找我爸媽的蹤跡。
司南一直把我們引到村子正中,一棟老房前。
“幹爺,這不是我爺爺的院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