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幹爺是怕我不知道房間裏的情況,就這麼冷不丁的闖進去會遇到危險。
可現在我哪裏還顧得上這些?
踢開門,我就忙不迭的闖入房間,我爸不知道什麼時候,直挺挺的立了起來。
可能是覺察到我闖了進來,他的脖頸緩緩轉動,腦袋朝我轉過來,木僵僵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衝兒。”
伴隨著這一聲呼喊,我感到老爸的目光活泛了不少。
在那一刻我心裏居然產生了一種,我爸的魂兒回來了的感覺。
“爸......”我應了一聲,便向我爸撲過去。
這時候我感到手腕處傳來一陣燒灼般的痛,像蟲子似的,從手腕往胳膊肘爬,像是要把我這胳膊生生撕裂一樣。
劇痛之下,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抱著手腕忍不住大聲喊痛。
我爸屈起雙腿朝我這邊跳過來。
我跟他相距本來就不遠,他兩三步就跳到我麵前。
其實我心裏還記得那活傀儡的事兒,可是我爸望向我的眼神裏,充滿著關懷,我心裏便無論如何都興不起抵抗他的念頭來。
我爸來到我身前,輕輕舉起一條胳膊,伸手來撫摸我的臉。
這時候我忽然聽到裏屋傳來“砰”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倒了。
一個女人陰森森的聲音,從裏屋傳來。
“不許你碰他!”
我爸的身體僵了一下,就在這一僵之間,幹爺終於趕了過來。
“阿國,回去躺好!”
幹爺的聲音從後麵想起來,我還沒來得及回頭看,就感到眼前一花。
幹爺飛也似的躥了進來,渾身散發出一股凜然之氣,連我也感覺到了一股無法直視的壓迫感。
卻見幹爺右手揮出,手心裏攥著一張符,直直打在我爸的額頭上。
我爸身子向後便倒,幹爺抽回手,身子閃到我爸後麵,雙手拖住我爸的肩膀。
幹爺朝我使了個眼色,我心裏明白,忍著手腕上的劇痛,攥著我爸的腳腕子,跟幹爺一起把他抬上靈床。
扶著我爸躺好,我把手抽回,卻見靈床上麵被我摸過的地方,落下了殷紅的血跡。
仔細一看,我爸腳脖子上,也落了不少紅點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透進他的皮裏。
幹爺大吃一驚,急忙撕開我爸的衣服,卻見那兩道血線在他胯骨之上凝聚成一,向他心口處蔓延。
“幹爺,這是咋回事兒?”
四周靜悄悄的,幹爺鐵著臉在我爸的胸前點了一下,那血線瞬間流的慢了。
幹爺滿臉殺氣朝我走過來,擼起我的袖子一看。
我這才注意到我的衣袖之上,也已經是血粼粼一片。
“怎麼弄得?”幹爺冷冷問我。
他這番樣子,我乍一看,心裏還有些害怕。
“我,我也不知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的手腕,之前那個白衣女人曾經握過。”
幹爺的臉色依舊難堪,但神情卻不再那麼冷冷冰冰,換上了一副憂愁的樣子。
從手腕開始,一道血紅色的裂痕向我的手臂上爬去,就像被兩隻看不見的大手,向兩邊撕裂,把我的皮肉都撕開了,血還在不停地出。
幹爺將右手的大拇哥點在裂紋頂端,順著裂紋那麼一劃,裂紋還在,血卻不再流了。
“剛才房間裏什麼倒了?”幹爺回望裏屋,“我好想聽見一個女人在說話。”
我這才想起那個女人:“不知道,隻是覺得那個女人的聲音,有點耳熟。”
幹爺從袖子裏掏出金錢劍,把點過我傷口的大拇哥在劍上一抹,我的血印在劍身上。
劍身上立刻現出一道金光,忽閃了兩下。
他把金錢劍交給我手裏拿著,沉聲說:“跟我一塊兒進去。”
我點點頭,跟在幹爺後麵,輕手輕腳的進了裏屋。
裏屋是幹爺的臥室,隻有一張床、一套桌椅和一個銅盆架。
倒在地上的是那個銅盆架。
聽說是由於老輩子的洗臉盆都是金屬做的,所以我們這裏的土話,都管洗臉盆叫銅盆。
其實幹爺用的是塑料盆,那盆從銅盆架上跌下來,板板正正的落在地上。
裏頭沒有水,隻有一團烏黑的頭發。
“幹爺,這不會是你的頭發吧?”
幹爺在我腦袋上一敲:“傻了,幹爺頭發有這麼長嗎?”
盆裏的頭發如果掛在腦袋上,差不多垂到屁股,應該是個女人的頭發。
可是這院子裏就我和幹爺兩個,哪裏來的女人?
“衝兒,你用劍,把這撮毛,翻一翻。”
我按幹爺說的,把金錢劍放在盆裏。
打那劍尖指向盆中的一刻,那撮頭發就向後飄了一下,起先我還以為是劍風撩到了它。
可當劍身落到頭發上的時候,那撮頭發忽的燒了起來,比潑了油還猛。
火焰怒騰騰的爬上我的手背,手裏的金錢劍也變得像燒紅了的火鉤子似的,我急忙鬆了開來。
幹爺“哼”了一聲,直接把手伸進火裏,把那金錢劍提溜了出來。
然後,他隨手將銅盆翻了過來,火焰被扣住,當即就暗了下去。
幹爺一手捏著劍柄,另一隻手攥住劍身上的火焰,就那麼抹了一下,火愣是給他掐滅了。
“幹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幹爺捏起我燙的通紅的手,仔細看了看。
“衝兒,這房子雖是幹爺的,但這屋裏頭的家具,都是你爸你媽替下來的。”
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幹爺一個人獨居在這院子裏。
他無兒無女,對居住條件沒啥要求,家具都沒置辦幾件。
我爸為了孝敬他,把他和我媽不用的一些舊家具,送給了他,其中就包括這個銅盆架。
“這個臉盆架,是阿國跟你娘,一起做的。”
我吃了一驚,心裏竟莫名的對這架子生出了一種親切感。
我爸曾學過木匠活,這個銅盆架形狀很像一把椅子,放銅盆的架子上麵,還有一麵鏡子。
幹爺說,鏡子能藏人的魂氣,再加上架子是用槐樹做的,槐是木中之鬼,最是能將死魂化為凶物。
以前這鏡子是我娘常用的,我娘的一部分魂氣就藏在鏡子裏。
剛才我萬分危急,使得存在鏡中的精魂蘇醒,救了我一命。
但鏡中隻是很小的一部分殘魂,少到對正常人來說可有可無,絲毫不影響正常生活。
所以發出那一聲喊,弄倒了銅盆架之後,便徹底耗盡,化為那團發絲。
“殘魂的作為,必然依照主魂的心意來,這麼看,你娘的魂兒之前出現,是想救你......”
幹爺正說到這裏,我看到他背後銅盆架上的鏡子裏,忽然出現一團黑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