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還在擔心我會把我爸撞到,可我卻徑直撲到我爸懷中人的身上去了。
沒有感到任何撞擊的感覺,隻有一種,原本失去的東西回來了的感覺。
隨後我的感官變得非常強烈,如果說剛才看到我爸的時候,我是剛剛睡醒,現在則是徹底清醒了過來。
隨即我就感受到,我爸的懷抱一片冰涼。
我急忙從他的懷抱中滾落出來,一手按住我爸的胸口,一手去探我爸的鼻息,兩個地方都涼颼颼的。
“這是怎麼回事?我爸怎麼會來到這鬼地方?”
我問旁邊的白衣女人。
女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忽然,她好像是覺察到了什麼,整個身子僵了一下。
我感到手腕上的力道鬆開了,唯獨留下那一絲絲涼沁沁的感覺在我手上繞來繞去。
“衝兒!”
遠處傳來幹爺的聲音,我扭頭望去,卻見幹爺急匆匆往這邊跑來。
再回頭時,那個女人已經消失了。
“衝兒,剛才誰跟你在一起?”
或許是因為太過擔心的緣故,幹爺的臉脹的發紅,一近前便急不可耐的問我。
我搖了搖頭:“她還沒來得及告訴我,您就來了。”
或許是太過關切我的安全,幹爺直到現在才發現我爸盤坐在旁。
“啊,阿國!”幹爺走到我爸身邊,切了切他的脈搏,忍不住老淚縱橫。
“衝兒,你爸走了!”
雖然我心裏早已猜到這個可怕的結果,但這時候親耳聽到幹爺說出來,還是無比震驚。
我那個整日渾渾噩噩,卻半點容不得別人欺負他兒子的爸爸,就這麼離開了我。
之前進行了那麼多的努力,現在都白費了。
我忽然感到一陣無力,撲倒在我爸腳下,嚎啕大哭起來。
哭著哭著,我感到一股涼意從手腕處透入骨髓,仿佛全身的血管都被冰住了一般,哭出來的淚水也轉瞬間凍在臉上。
側眼一看,卻見幹爺正捏著我的手腕,湊到眼前細看。
先前我手腕上被那個女人攥過的地方,已經結了一層冰。
“衝兒,你老實告訴我,剛才你看見什麼了。”
幹爺一邊問我,一邊給我的手腕推拿按摩。
我心裏酸苦,隻覺得沒了爹娘,自己活著也沒什麼意思,渾身上下所有的活氣兒,宛如一下子被抽走了。
任憑自己全身無力的癱坐在地上,我有氣無力的對幹爺說:“幹爺,您還是不要管我了。我怕到時候連您也......”
在那一瞬間,村裏人那尖酸刻薄的聲音,回蕩在我的耳中。
我是個不吉祥的陰生子,爸媽已經因我而死,別再帶累了唯一的幹爺。
看我這副模樣,幹爺直接抬起手給了我一巴掌。
“你以為你爸是怎麼死的?”
幹爺說,他順著河沿子一路南下,在州河大橋下麵的橋墩子裏找到了我爸的身體。
按照常理,剛剛還魂的人,身子虛弱,神識昏眛,需要大睡一覺才能恢複行動力。
幹爺為了盡快返回看顧我的情況,又擔心我爸昏迷不醒,留在這裏再遭到別人的毒手。就耗費自己的精血,給我爸補養氣血。
等我爸醒來之後,兩人一同來到我娘墳前。
卻發現我身體僵直立在墳堆旁邊,幹爺打眼一瞧,就知道是我的魂兒被人引走了。
便囑咐我爸留下照看我的軀體,自己去尋找我的魂魄。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必然是我幹爺走後,有人驅使野獸、妖鬼之類的東西來搶奪我的軀體,我爸拚死護著,才沒能讓那幕後凶手得逞。
可我爸卻死在了他們手上。
“衝兒,你爸拚死保下了你,難道是為了讓你這樣尋死覓活的嗎?就算為了你爸,你也不能一蹶不振啊。難道你就不想給你爸報仇嗎?”
聽到“報仇”這兩個字,我心裏好似燒起了一把火,登時我便感到全身充滿了力氣。
我坐起來,輕輕放倒我爸的屍體,將我爸的頭抱在懷裏,仔細替他收拾著亂發。
這麼多年,我還從未如此近距離的觀察過我爸,沒想到他的頭上,竟然有這麼多的白發。
“幹爺!”我抹抹臉上的淚水,“這個仇,我報定了,我要找到這個幕後黑手,讓他付出代價!”
我咬著牙,將淚水強自憋在眼眶裏。
幹爺輕輕拍了兩下我的肩膀,歎息道:“這才是好孩子,來,跟幹爺將你爸的屍體抬回去。”
我強忍淚水,將我爸的屍體,抬回家裏。
回到家裏,我們布置了一個簡易的靈堂。
幹爺在我爸的靈床下麵,點了一根蠟燭,三支線香。
我跪在靈床前麵守著我爸,幹爺滿臉愁容坐在旁邊抽起了旱煙。
“衝兒,原本是該對村大隊的人說一下,把你爸安葬了的。可前幾天,你娘的事兒剛剛鬧過,村裏,恐怕沒人敢接這擔子事兒。”
幹爺說到這裏,忽然一陣陰風從屋堂裏呼嘯而過。
砰的一聲,本來敞開的房門,被風一吹,關的死死的。
按照我們這裏的習俗,家裏走了人,是要把大門和堂屋的門都敞開的。
因為要方便陰差和亡魂出入,亡魂看到關著的門,便會激發他對家的留戀之情。
有那執念深重的,甚至會因此變成凶物妖鬼,成為禍害。
雖然我不確定,我爸的魂魄有沒有被勾走,但老輩子傳下來的習俗,我們還是照辦了。
幹爺騰地站了起來,一把將門拽開。
門外冷風吹進來,靈床下的蠟燭,被吹得東搖西晃,我急忙鑽到靈床下麵,雙手護住燭光。
那股陰風倏然從堂屋躥出房外,幹爺喝了一聲,追了出去。
那燭光搖搖曳曳,將我們的影子甩在牆壁上晃來晃去,黑影忽閃忽閃的,映得我的眼睛有些發花。
過了片刻,那股陰風停了下來,燭光也穩穩的立在當中,我的手被烤的生疼,腰也有些發酸,便從靈床下麵鑽出來。
不想,一抬頭正好跟我爸四目相對。
他不知什麼時候,坐了起來,低著頭瞪著雙眼看著床下的我。
我吃了一驚:“爸,爸......”
這時候幹爺手裏捏著一張黃紙,走進院子裏,還沒進門,就朝我大喊:
“衝兒,原來是張引風的符咒。”
走進房中,幹爺也給我爸的樣子嚇了一跳。
“阿國,你幹什麼?”
幹爺湊上前來,伸出手指按在我爸的眉心上,閉目凝神片刻,忽然“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