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醉香居開業時，是十月十三，百姓們翹首以盼，就想看看裏頭到底賣的什麼吃食。

　　是湯餅麵條，還是餃子餛飩？

　　還是常人吃不起的美酒佳肴？

　　穆長清根本沒有露麵，但他手下副將穆平的出現，卻足以震懾所以心懷鬼胎者。

　　穆平今年二十有六，相貌清秀，今兒個換下鎧甲，穿著身玄色常服出現鎮場，倒讓不少姑娘家春心蕩漾。

　　他出身西南境邊城，十歲那年，家鄉被敵國侵略，城池糧食也被一搶而空，連狗都不放過，百姓們餓極了，什麼田鼠和蛇都不放過，樹葉子更是冒出嫩芽就被摘下果腹。

　　全家人開始逃難，一路上親人紛紛離去，他餓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生恐那些人將妹妹吃了去，忍著頭昏眼花將妹妹火化時，更是咬牙準備跳入火中，一了百了。

　　就在這時，地麵都開始震動，嚇得一旁本想要吃肉的逃荒者抱頭瑟縮，隻說‘地龍翻身，天要亡我’。

　　卻不想，是穆家軍前來賑災救濟，他萬念俱灰下，看都沒看手中餅子，任由旁人惡狠狠搶去。

　　卻也因此被將軍注意到，年僅七歲的將軍得知自己遭遇，並未麵露同情，而是翻身下馬伸過手道：“你可願隨我而去，往後驅除敵犯，保家衛國？”

　　穆平眨了眨眼，自回憶抽離，看著身前座無虛席的盛況，還有被淮安塞了一碟子的烤肉，開始埋頭大吃起來。

　　他做了最正確的選擇，即便回了京城，隻要能跟著將軍，無論去哪自己都心甘情願。

　　淮安看著院子裏百姓們吃得痛快，還有屋中達官顯貴們也吃得盡興，便忍不住佩服起沈小姐來。

　　原本他以為，要那些當官的和平頭百姓在一個屋簷下吃飯，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可萬萬沒想到，是自己狹隘了啊。

　　門口負責秩序的康子也是揮汗如雨，誰能想到本來隻是看熱鬧的百姓們這麼積極，淮安帶著人拿出來烤肉，百姓們試吃後，那叫一個如狼似虎。

　　各個搶破了頭都想進去，無奈地方有限。

　　還是沈小姐厲害，先前製作了許多木牌，等候在外的客人們依次分發下去，等到裏頭客人離去桌子空了，便叫號進入。

　　至於做假？

　　康子微微一笑，這牌子上麵可不是辛醜寅卯，而是沈小姐說得什麼‘數字’，這數字也隻教了他們，還有鋪子裏的賬房先生，旁人連認都不認識，更別說依葫蘆畫瓢了。

　　有貴人姍姍來遲，卻得知沒有位子時，忍不住道：“這麼大的小院，怎會沒有位置？”

　　儼然覺得自己被敷衍了。

　　康子連忙解釋，“公子見諒，小院雖大，可隻用了一半，你還別不信，若是親自去看，也能看見中間那道高牆呢。”

　　砌牆，把院子一分為二，貴人蹙眉，“這是幾個意思？”

　　康子笑道：“東家說了，這烤肉吃食男女老少，但凡能吃肉的都會喜歡，既然不分 身份高低，少不得還是要分男女的。”

　　“這麼說，另一半就是專門接待女客的？”貴人猜到，卻忍不住嗤之以鼻，“女子都是後宅裏頭的嬌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縱是那普通婦人，又哪裏得空來此呢？”

　　“還不快快給我把牆推倒，地方安置妥當，如若不然......”

　　“你當如何？”

　　見有人打斷自己，貴人沒好氣扭頭，想看看哪個不長眼的，不想迎麵就是一條長鞭，直打得他背過氣去，顫顫巍巍伸手摸著自己麵頰，果不其然，已有血痕。

　　執鞭的是個紅衣姑娘，長發高高豎起，紅發帶隨著她抬腳走路，輕輕晃動在身後，很是張揚颯爽。

　　那挨了鞭子的貴人捂著麵門，咽下苦水不敢還口，隻低低求饒道：“丹陽郡主，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郡主大人大量。”

　　再沒了先前的趾高氣昂，看得百姓們解氣不已。

　　康子腦袋靈光，自然猜到了紅衣姑娘身份，興遠侯府嫡出四小姐——丹陽郡主宋芷凝。

　　當今陛下共封四位侯爺。

　　敦肅侯穆靖遠護衛西境，也是陛下族親，皇家王爺身份，膝下獨子便是自家將軍穆長清；

　　伯昌侯嶽翰，鎮守南境幾十年，膝下兒女皆有，女兒被封馨寧郡主，但小兒子卻因胎裏不足，是個傻的；

　　興遠侯宋錚，駐守東海邊境，有三子一女皆為嫡出，長子次子都在東海走武將之路，唯有三子和女兒丹陽郡主留在京城；

　　鎮北侯霍旗鋒，防衛北境安泰，似乎並無所出，據傳侯爺曾傷了身子，子嗣綿延方麵不大順當。

　　這京中不說宮中公主，這宮外郡主有兩個不好惹，一個就是那傲氣淩人馨寧郡主，還有一個便是眼前這位，能動手絕不開口的丹陽郡主。

　　馨寧郡主是傲氣嬌貴；這位丹陽郡主那是人狠還能打，一手醇熟鞭法虎虎生威，多少世家子弟狼狽奔逃，私底下還說這位‘母夜叉’。

　　隻見丹陽郡主抬手揮鞭，卷住那悄咪 咪逃跑的公子哥，而後使勁一拽，那公子哥便重重趴下，沒有反抗之力的被往後拽著。

　　可是這樣一來，襠部便岌岌可危，公子哥費力扭身折騰著，讓自己屁股著地。

　　剛撲騰過來，隻覺耳畔靜止，隨即便是肚子上被人重重踩著，他‘嗷’了一聲，便氣若遊絲著抬頭，對上俯視自己的丹陽郡主，嚇得死死咬住嘴。

　　宋芷凝將長鞭收起，團在手中，俯身用鞭尾敲了敲他的臉蛋，“女子還配不配出門呢？”

　　“配，配得很，郡主是我錯了，郡主且饒了我吧。”那人窩囊地很，語無倫次地道。

　　他嚇壞了，生怕郡主腳掌下滑，踩到自己命脈上，神色慘白慘白的。

　　“你這麼瞧不起女子，怎麼不想想你從誰肚子出來的，難不成你還見過公雞下蛋，嗯？”

　　宋芷凝最見不得男子蔑視女子，她生來習武資質最佳，卻因為是個女兒身，隻能眼睜睜看著兄長們遠赴東海，自己隻能困在宅院裏看星星。

　　也不看看整個京城，說這種話的男的哪個沒挨過鞭子，縱然背後說得再怎麼難聽，可到了自己麵前，還不得裝模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