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話不說就認錯,沈櫻檸越發頭疼,可是見穗香那泫然欲泣之樣,她又實在不好說重話,隻得取了帕子給她,“呶,先擦擦眼淚,好端端的哭什麼。”
“是不是腿很疼啊?”
穗香搖頭,“不是,奴婢今兒早去送飯,誰料半道上摔了一跤,把自己摔成這樣不說,還把食盒摔了出去,奴婢有罪!”
沈櫻檸可算是明白怎麼一回事了,她抬手道:“你等等,你說你去送飯,路上摔了一跤,所以飯沒送成?”
穗香又搖頭,“奴婢恰巧遇見了璿兒,璿兒說她替奴婢跑一趟,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她本想問惠嬤嬤的,隻是有洪禦醫在場,自己還是知道分寸的,便忍了下來,便一直沒有什麼機會問。
約莫是說曹操曹操到,房門被人輕輕敲響,伴隨著惠嬤嬤輕柔的聲音,“穗香,縣主醒了麼?”
惠嬤嬤帶著吃食和湯藥來的,沈櫻檸吃完熱乎乎的粥,便對上那黑乎乎的藥,著實不情不願。
還是被惠嬤嬤好言勸著,這才捏著鼻子咽下去的,而後狂吃了好多蜜餞。
可不知怎的,嘴裏那股苦味還是揮之不去。
穗香被丫鬟扶著退下,惠嬤嬤給她安排了個新住處,可以安心養傷。
“今日之事,殿下沒要連琛徹查,縣主可明白殿下苦心?”惠嬤嬤給沈櫻檸蓋好被子,看她斜倚床頭,溫聲道。
沈櫻檸心知肚明,隻怕兄長不願徹查,歸根結底還是和自己有關,“嬤嬤,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種滋味我嘗了很多年了。”
“我知道兄長是為我考慮,所以才不願深究,嬤嬤替我謝過兄長。”
惠嬤嬤眼神越發柔和,縣主果然是個心思玲瓏的,自己不用點撥她也能明白過來。
“好,縣主放心就是,奴婢一定把話帶到。”
惠嬤嬤應下後,遲疑地道:“隻是還有一事,須得縣主早做準備,你在這佛門之地守了許久,每日清湯寡水隻怕身子也受不住,殿下的意思是,縣主好轉後,便該回府去了。”
沈櫻檸急得坐直了身,正想說些什麼,卻被惠嬤嬤打斷,“縣主已是十五之齡,本該早就及笄的,如今卻還是這般少女發髻,身形也還未長大。”
這宮中多少秀女都是及笄便參選的,那叫一個身形曼妙,可惠嬤嬤眼神下移,看著縣主身前那毫無起伏,便忍不住有些擔憂。
沈櫻檸抬手交叉在身前擋著,腦袋都快抬不起來,“嬤嬤,別看了,給我留些顏麵吧。”
惠嬤嬤笑著掩嘴,“好,嬤嬤不說了,縣主也是大姑娘家,該知道怎麼樣才是對自己最好的。”
“縣主如今身邊就一個穗香伺候著,終歸不大妥帖,”惠嬤嬤思來想去,斟酌的道:“若是府中之人,隻怕會有旁的心思,嬤嬤是說要麼縣主買些靠譜的人,若是不嫌棄,老奴給縣主安排些人手。”
惠嬤嬤這話說得很對,尤其是穗香受傷需要靜養時,就越發打起了這主意。
隻是她還是不習慣買人,總覺得心中過意不去,便道:“嬤嬤說的是,我考慮考慮。”
一時半會,她也沒法做決定,尤其這腦袋還不大舒服。
惠嬤嬤自是體貼得很,看著她睡下之後才起身離開,特地留了一個丫鬟守夜。
山中歲月清淨,然京城卻熱鬧得很。
聽說回京不久的穆統領,竟有閑心做吃食買賣,百姓們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滿京城都在說這事。
“聽說那地有些偏,不在商街那些道上,倒是在城西一處院子裏,真是稀奇,這哪有開食鋪開滿一個院子的呀。”
“那鋪子賣什麼吃食呀?”大家都被吊起了胃口。
“不清楚,隻知道叫醉香居,這名字聽著倒也沒什麼特別。”
這京城酒樓個頂個名字花哨,什麼薈萃樓,一品香,這醉香居乍聽實在不出挑,要不是大統領開的,隻怕都沒人在意呢。
皇宮。
禦書房內,白麵無須的大總管悄聲入內,捧著熱茶上前,走到龍案附近,恭敬地道:“陛下,歇歇吧?”
龍座之上,便是黎朝君主,明德帝。
明德帝聞聲,手中禦筆一頓,便沉聲放了回去,任由手中折子墨痕晾著,他抬袖接過熱茶潤了潤喉,便道:“怎麼了,你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是禦史們又要進言?”
大總管叫做連忠,笑眯眯地道:“陛下說笑了,禦史們近日很是安分,隻是巷間傳聞四起,老奴就是有些不放心。”
“既是傳聞,何必當真,還能讓你操心,”明德帝放回茶盞,眼神閃過一抹思索,忽而明白過來,即便笑意未收,卻也帶著隱隱威壓道:“是關於誰的?”
太子還是三皇子?
“......是關於穆大統領,說大統領開了間食鋪,百姓們議論紛紛。”
果不其然,明德帝興致盎然地挑眉,“文淵,他竟然有這個興趣?”
連忠頷首,“陛下,說不得隻是傳聞,並不可信,大統領少年將才,征戰沙場,聽說吃穿住行從不講究,怎麼會特意開個食鋪呢?”
明德帝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坦然,這才低下頭去,“你下去吧。”
連忠恭敬退下,直到快要走到門口時,這才聽得陛下又道:“傳他過來一趟。”
“是,陛下。”
連忠抬腳出門,將手中茶盤遞給徒弟寧子,吩咐道:“去,傳話下去,陛下宣大統領覲見。”
穆景睿本就在巡防宮禁,聽到陛下傳喚,當即趕往禦書房。
連忠迎麵而來,小聲道:“大統領,陛下聽聞宮外消息,還請大統領有些準備。”
果然是人精,穆景睿點頭謝過,朗聲道:“末將穆長清求見陛下。”
得到允許後,他甫一進門,裏頭伺候的宮女們魚貫而出,身後房門也緩緩關上。
他上前正要行禮,就被陛下抬手打斷,“不必多禮,我且問你外頭說得可是真的,你當真開了間食鋪?”
殿中檀香嫋嫋,熏得殿內一處雲霧繚繞。
穆長清沒有隱瞞,徑直將事情說了清楚,“果然瞞不過陛下,確有其事,末將卻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