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賣棉花，說白了就是四個字：苦不堪言。

這時候，如果有人去村裏收棉花，價格哪怕給二級，都有人哭著喊著賣給你。

何建立聽完虹霞收棉花的計劃，連聲說：“好主意，好主意啊！我怎麼沒想到呢......”

虹霞看著終於開竅了的他，又給他潑了一盆冷水：“可是我們沒本錢。”

何建立卻大手一揮說：“沒本錢想辦法湊呀，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忽然覺出不該在女孩子跟前說臟話，就咧嘴憨笑一下。

虹霞點點頭，說：“對，沒錢可以湊，我有個湊錢的好門路，我們可以一起幹。”

何建立巴不得跟虹霞拴在一起，他興奮的問：“什麼門路，我準幹。”

虹霞藏在記憶裏媽生豆芽的情景複活了。

每個年關歲尾，媽就開始著手生豆芽。

豆子是奢侈品，就是過年生豆芽也是省著，媽過年一般會用一升的豆子。

她用簸箕把豆子簸幹淨，當然還需要手工再揀一遍，把爛豆子啊，砂子啊，黴爛的豆子拾揀出去。

大部分是她撿，二妹粗枝大葉的撿了也白撿。

生豆芽很麻煩，必須由母親親自來操作的。

媽把撿幹淨的豆子放在一個鬥盆裏，把剛燒好的滾燙滾燙的開水澆進去，攪拌幾下，再澆一盆冰冷的水，媽說這冰冷的水叫救命水。

用開水燙豆子，一是殺毒，二是把豆皮燙酥，容易出芽。

如果熱水泡豆子稍長，又容易把豆子的小芽芽給燙死，最後要澆一盆冰冷的水冷卻。

把豆子裏麵的水控淨，上麵再覆蓋一塊屜布，用捶板石壓住。這豆子越壓越長，真所謂有壓力才有動力。

放了豆子的大鬥盆從而也尊貴了起來，成了炕頭上的客，在豆芽長成之前，是不會離開炕頭的。

這生豆芽的學問哪來的?顯然是勞動人民在長期的勞作中，總結出的經驗，一輩傳一輩傳下了的。

　　眼下馬上到農曆十月了，地裏早沒了青菜，家家戶戶都隻有蘿卜白菜吃，誰家想換換口味都去集市上買點黃豆芽吃，因為自己生豆芽多麻煩呐，吃不那一點子，還值當泡豆子去。

　　虹霞將心裏的打算跟何建立說出來：“我家裏今年黃豆豐收了，因為價格低就囤著沒賣，咱可以把它生成豆芽變成菜來賣。你看哈，黃豆現在兩毛錢一斤，一斤豆芽出五六斤豆芽，一斤豆芽賣一毛多錢，算起來可是暴利呀。而且咱的豆芽不光用錢買，還可以拿豆子換，今年豆子豐收，家家都囤著呢，不愁沒人舍得換豆芽吃。”

　　何建立點頭稱是，但他苦笑一下問：“那這生意你自己就能幹呀，我跟著攙和什麼呀，我家在鎮上，你知道的，田地沒你們村上的多，我家收那些黃豆早賣了，也沒法跟你對半出黃豆......”

　　魏虹霞嘴一撇，說：“我知道你家沒黃豆，也沒打算讓你出黃豆，我隻是讓你跟我一起做生意，我出黃豆你出力不行嗎？”

　　這不明顯自己沾光嘛，何建立一個大男人哪肯幹這事。

他就板起臉說：“那不行，咱倆要是一塊做生意就得平攤本錢，不然生意怎麼幹。”

　　虹霞嗬嗬一笑，說：“你放心，我這個人你還不了解嘛，無利不起早，我能讓你沾我的光？跟你說實話吧，咱賣豆芽得你出麵在鎮上找個攤位，然後，咱拿豆芽換來的黃豆還得托你的關係去賣，你賣，價格總會高一些吧......”

　　何建立明白了。他闊嘴一咧，大手一揮說：“成交！”

　　倆人合夥做生意的事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何建立忽然覺出他倆還站在大街上說話，他就抱歉的說：“走走走，回家坐會，喝口水。”

　　虹霞還有不少事要辦，真沒功夫回他家喝水。她一拉何建立的外套袖子說：“建立，我現在就有一件事要麻煩你幫忙。”

　　能為心愛姑娘辦事何建立自然是熱情高漲，他忙問：“什麼事，你說。”

　　虹霞說：“我二妹今年考上初中了，因為家裏困難......也因我自私，就沒讓她上，現在，我後悔了，想讓她繼續上學，可是我鎮上初中有沒關係，去找校長肯定被拒之門外，所以我想讓你幫幫忙看能不能在讓我二妹會初中上學。”

　　又忙補充：“建立，我二妹學習很好的，當時靠初中的分數是我們學校第一呐，就算這幾個月沒上，她多努力也一定能跟上課。”

　　何建立但笑不語。

　　虹霞以為他不想“接這個活”，就竭力給他說好話：“建立，這可是關係我二妹命運的大事，你要是能幫她上了初中，我一家子都會感激你的。對了，找人要送禮的，錢的事你別管，我家裏有的是糧食，沒錢我賣糧食湊，而且，我手裏還有一些私房錢......”

　　何建立笑著衝她擺擺手，寵溺的看著她說：“你想什麼呢，你托我的事我還能不辦呢？我隻是笑這事你真找對人了，新調來的校長就是我堂姐夫，他昨晚上還在我家喝酒呢，上學的事你交給我就是了。”

　　“啊這......太好了！謝謝你張建立！”虹霞激動的抬手推了他一下。

　　倆人哈哈大笑。

　　虹霞猛地刹住，急火火的說：“不跟你說了，我趕快回家跟我妹妹報喜去，她知道了要樂壞了......”

　　“哎！”何建立喊住要走的她。

　　虹霞牽著騾子韁繩問：“還有事嗎？”

　　何建立羞澀的問：“之前你在老黑跟前說你是我，你是我......”

　　虹霞驀然想起，咬咬嘴唇說：“那是騙老黑的，你別往心裏去。”

　　何建立頓時一臉失望。

　　虹霞趕著騾車回到家，奶奶跟兩個妹妹都圍了上來，曹氏焦急的問“哎呀，你咋去了這麼久呀？一早就去了，這會都晌午了。”

　　虹霞邊卸騾車邊歡快的說：“奶奶，我跟何建立一起去了縣城，把那條毛毯給退了，又跟他說了點事，回來就到這會了。”

　　曹氏聽了很高興，就說：“退了好退了好，多貴呀......”

　　虹霞朝二妹眨眨眼，故意賣關子：“豔霞，你猜我剛才跟何建立說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