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聽到老黑家,把騾子往他家門口的老槐樹上一栓就進去了。一進院子就喊:“何建立!何建立!”
屋裏走出何建立來,身後還跟著臉上有刀疤的老黑。
何建立看見她很是吃驚,疑惑的問:“你......怎麼來了?”
老黑邪惡的盯著她看。
她對著何建立微微一笑,走到他身邊,親昵的拉住他的胳膊,說:“我找你回家呢。”
又轉向老黑說:“這位大哥,我今天來跟你說一件事,挖煤的事算了,建立不去了。”
何建立跟老黑都愣住了。
老黑回過神來就目露凶光:“你算哪根蔥,我跟建立弟說好的事你一句話就算了?一邊去。”
何建立也拉拉虹霞的手,示意她別說話了。
虹霞卻倔強的對上老黑的目光,說:“我是何建立的戀愛對象,我不同意他出遠門,你清楚了吧。”
何建立眼都直了。
老黑也探究的去看何建立。
何建立暗戀虹霞好些年,虹霞一直對他不冷不熱,他做夢都想跟她談對象,她居然親口承認是她的戀愛對象,他能不激動萬分嗎......
“好了,這事就這麼說定了,你把掙大錢的機會留給更需要的人吧,我們走了。”虹霞拉起何建立就走。
“等等,何建立,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一筆錢呢,你承諾去煤窯打工掙了錢就還我,不然,利息很高的。”老黑陰狠的說。
“你從他手裏借了高利貸?”虹霞驚問。
何建立眉頭緊蹙,一副不願言說的樣子。
老黑嘿嘿一笑,嘲弄的跟虹霞說:“不錯,他是從我這借了錢,借了整整100塊,如果他去煤窯幹活的話,這筆錢半年還上就沒利息,不然,一天一分的利息,看他多久能還上。”
100塊錢在這個年代可是一筆高額債款,一家子勤勤懇懇勞作一年,交了提留款,交了集資款,手裏也所剩無幾,哪裏能拿出100塊錢來。更何況他利滾利。
虹霞義正詞嚴的說:“老黑,你放高利貸是犯法的,我可以去公安局告你,別忘了你是有案底的人......”
“你個小賤人......”老黑可是最忌諱這一點,所以他在聽到這番話後抬手就朝虹霞打去。
“啊......”慘叫的竟然是他。
原來他揮出去的拳頭沒落到虹霞身上,手腕卻攥在了何建立手裏。何建立哪能見有人欺負他心愛的女孩,手一用勁,老黑就疼的慘叫如鬼。
此刻的何建立濃眉倒立,兩眼如炬的盯著老黑,一字一句的說:“你聽著,你敢碰她一下,我讓你後悔一輩子。”
縱然是混跡江湖多年的老黑,也在這目光下戰栗了。
倆人出了老黑家,虹霞嚴肅的盯著他,問:“你為什麼借高利貸?不會是賭博吧?”
何建立一聽立即表態:“賭博?笑話,我從來不沾這個。”
“那你借高利貸幹嘛,請你告訴我。”虹霞正色說。
何建立知道瞞不下去了,隻好老實回答:“就是為了給你買結婚賀禮。”
虹霞心一揪:他竟然為了這個去借高利貸。
她拿起車廂裏那個毛毯,說:“走,我們現在就去退了。”
何建立這個直男哪肯,他紅著臉說:“我送出的東西不會再要回來,你別侮辱我。”
虹霞說:“你送給我了我就有權做主了,現在,我要退了,請你帶路。”
何建立無言以對。
畢竟是貴重物品,又根本沒拆包裝,縣百貨大樓的經理還是爽快的退了。
虹霞把退回的80塊錢拿在手裏,問何建立:“你不是借了100嗎,另外20呢?”
何建立說:“在我兜裏,我留著當路費的。”
虹霞命令:“給我。”
何建立皺了下眉頭,掏出那20塊錢遞給了她。她拿起往兜裏一裝說:“走,去找老黑。”
因為錢是昨天才借的,老黑沒臉要利息,再說他也不敢,就乖乖的接了那100塊錢了事。
再次出了老黑家,何建立實在忍不住了:“虹霞,你幹嘛斷我的財路呀?”
虹霞正色問他:“你家裏還有爺爺奶奶,父親母親,你忍心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何建立哭笑不得:“虹霞,你嘴也太毒了吧,我出去打工就一定死在外麵嗎?”
虹霞一臉嚴肅的說:“進了這種黑煤窯有幾個能活著回來的,就算有,也一定是你,而且,你人能活著回來錢不一定能帶回來。何建立,你死了去挖煤這條心吧,我們是同學,也是朋友,我才這麼做的。”
何建立感動極了,其實不是欠債,他也不想背井離鄉的去外地呀。
他就撓撓頭嘿嘿笑笑:“虹霞,謝謝你,我不去就是了。”
虹霞放心一笑。然後說:“不提這事了,咱們說說做小買賣的事吧。”
何建立雙眉緊蹙問:“做什麼小買賣呀?”
她知道,這一年地裏的大豆豐收了,她家種了二畝地的大豆呐,如今還都堆在糧囤裏。
她先問:“你爸爸在鎮棉站不是副站長嗎?他跟糧所的所長不是也很熟嗎?”
何建立不解的問:“是啊,可是這跟咱們有什麼關係呢?”
虹霞罵他腦子是榆木疙瘩。她問:“如果我們去棉站賣棉花,賣糧食,是不是質量檢測方麵沒問題?”
何建立嘿嘿笑笑:“你能有多少糧食賣呀,你家再棉花跟糧食找我就行,我跟棉站跟糧所的人也很熟,我去了都不用排隊。”
虹霞氣的一拍他的肩膀罵:“笨死了你,我們沒有多少糧食跟棉花賣,但是我們可以做糧食跟棉花的生意呀......”
何建立恍然大悟。
這個年代正是魯西南地區大量種植棉花的時期,家家戶戶都種棉花,農民賣棉花都去鎮上棉站賣。棉站一到產棉期,一天到晚都是拉著棉花排長隊的棉農,他們的隊伍都能從棉站排到外麵幾裏地,而且為了賣一車棉花,他們都成宿的排隊。
好不容易排到自己賣棉花了,那檢驗員又百般刁難,嫌棄你的棉花不幹淨了,花朵開的不大了,弄不好就給個二級、三級。二級三級可是跟一級棉差著好幾毛錢呢。於是每到檢驗員檢驗自己棉花的當口,棉農都心驚肉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