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次沒打算摘葡萄,缸都還沒準備呢。昨天你爹去鐵牛叔家商量了一下,鐵牛叔也很感覺興趣,覺得很可做,正商量著想一起幹。”趙清娘笑著細細說道:“昨天不是下了雨嘛,小草她們主要想去看看有沒有蘑菇可摘,你爹想看看能不能打些野味回來。”
“噢,還要挖個地窖。”木言點點頭。
趙清娘拿起一個大碗,轉身走到廚房一邊,彎腰把碗伸進一個木桶舀了起來。木言跟過去一看,哇,桶裏麵有好多的蝦啊!
“這些跳弓都是昨天編的跳弓筐捉到的,真沒想到兩個筐竟然能捉到那麼多,另外一部分給了山娃子。”趙清娘端著碗開心地笑道。
“估計一直沒人抓,所以又多又好抓。”木言笑著回道:“娘,等爹編了柳條筐,這次大集去賣了,再買兩個大缸回來,我們就能釀葡萄酒了。等葡萄酒釀好了,賣了就有錢了。”
“有錢了想幹啥?”趙清娘玩笑著問道,一邊把碗放進一個裝滿新鮮菜蔬的籃子裏。
“有錢了先讓壯娃去上學,再給大姐、二姐攢嫁妝,給爹娘買地蓋大房子,到時爹娘想吃啥就吃啥。”木言笑眯眯地回道。
“那你自已呢?你怎麼把自已給忘了。”趙清娘愛憐地笑道,掩上籬笆門,拉著木言的手走了出去,“走,娘帶你去村長爺爺家認認人。”
“我嘛,就一直讓爹娘養著。”木言邊走邊嘻嘻笑著說道。
“真是個傻丫頭,那有一輩子跟著爹娘的呀!到時候娘給你挑個如意郎君嫁出去。”趙清娘笑著回道。
“娘,要挑個好的,我喜歡的,還要聽我話的。”木言笑著回道。
“好,挑個好的,你喜歡的,還聽你話的。”趙清娘笑得更歡了。
陳娥坐在牛車上,身邊坐著她寶貝兒子田元寶。
最近她心裏很不平衡。
大哥一家在鎮上開著雜貨鋪,據說生意還挺不錯。雜貨鋪才開了三年,都想在鎮上買房子了。這樣一來,那一家子可都是城裏人了。
最可氣的是二哥一家,沒分家前吧,就屬他們一家人多,吃得最多。分家了吧,竟然養起外人來了,你有錢沒地花也應該花在自家人身上吧,養個外人算啥。一看小丫頭長得那個狐媚樣,說不準是哪個的私生女不要了扔出來的。
牛車晃晃悠悠走著,陳娥的思緒不停地翻滾著。
十歲的田元寶正在啃著一塊鍋巴,嘴裏嚼得嘎吱嘎吱直響,肥肥的身子,一身白色汗褂被身上的肥肉撐得鼓鼓的,臉上的五官都被肥肉擠得小了一號。
“娘,我們去姥爺家有雞腿吃嗎?”鍋巴嚼得歡的田元寶,手上的還沒有吃完就想著另外的吃食了。
“吃!吃!你就知道吃,咋不學學田壯,都會下溪抓魚了。”陳娥一聽田元寶的話就怒了。
“我看見他們,想跟他們一起抓的,可田壯和山娃子都不帶我,他們跑得飛快,我追不上。”田元寶委屈地又咬了一口鍋巴道。
“你啊......”陳娥恨鐵不成鋼的用手指戳了一下田元寶的額頭,戳得他整個人都往後仰了一下。
陳娥想了一下說道:“這次從姥姥家回來,你就去二伯家,跟你二伯母說你想吃魚,我看她能好意思不給你吃,你再進她們家廚房看看,如果看到有魚你就問你二伯母要回來,娘也想吃魚呢。記住了嗎?”
田元寶點點腦袋,直往嘴裏塞鍋巴。
“你別隻知道吃,娘說的話你記住了嗎?”陳娥拍了下他腦袋教訓道。
“記住了。”田元寶翻了下細細的眼睛甕聲甕氣地回道。
“這位大姐,再往前走就要去我們牛家埠了,你回陳家村就從這下來吧。”趕車的老漢停下牛車說道。
陳娥拿起包袱,拉起田元寶下了車,跟載了她們一程的老漢道了謝,兩人走向旁邊的小路。
烈日當頭,路邊也沒有可遮蔭的樹木,陳娥拉著田元寶,兩人拖拖拉拉,滿頭大汗,氣喘如牛,又走了大半個時辰,終於到了陳家村。
“娘,我回來了。”陳娥帶著田元寶進了院子喊道。
一個個子瘦小、臉上布滿皺紋的老太太聽到聲音從屋內走了出來,看見院內滿臉通紅的兩人笑著說道:“這大熱的天,你怎麼帶著孩子跑回來了,這不是讓孩子遭罪嘛。”
“娘,我們在路上還搭了一程牛車,沒事。狗蛋,叫姥姥。”陳娥推了一下田元寶笑道。
“姥姥。”田元寶喘著氣乖乖地喊道。
“狗蛋乖,快進屋吧,熱著了吧,姥姥給你泡糖水喝。”陳老太帶著陳娥和田元寶進了堂屋,招呼兩人坐下歇歇,自已又急忙去廚房泡了兩碗糖水端過來。
田元寶接過糖水咕嚕咕嚕幾口就灌下了肚,用手抹抹嘴,問道:“姥姥,有吃的嗎?我餓了。”
“餓,你晌午不是才吃了兩個窩頭和一大塊鍋巴嗎?”陳娥道。
“娘,走了那麼多路,我又餓了。”田元寶囁囁道。
“好,姥姥給你拿去。能吃是福!”陳老太嗬嗬笑著道。
田元寶在一邊大口的扒著飯,陳娥和陳老太在一邊聊著閑話。
“娘,現在家裏的活都是我在幹,從早忙到晚,累得要命,孩子他爹還嫌我羅嗦。”陳娥滿臉不高興地訴苦道。
“做人媳婦哪有不受累的,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陳老太樂嗬嗬地勸道。
“以前沒分家前,我可沒什麼活,都是二嫂幹了,現在又是照顧老的,又是伺候小的。”陳娥嘟囔道。
“你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也不看看你姑對你多好,你二嫂幹了這麼多年,現在也應該輪到你幹了。”陳老太是個傳統的賢惠女人,認為做媳婦就應該勤勞能幹,幹完家裏的活還要搭手地裏的活。
“娘,你怎麼不幫著我,我是您閨女啊!”陳娥抱怨道。
“我不幫著你,能讓你嫁到他們田家去,還不是看在你婆婆陳阿花跟我們連著親呢,在這一層份上她就不會待你不好。”陳老太板下臉道,“再說去年木根家分出去了,老大金根一家又一直住在鎮上,現在家裏沒有妯娌跟你爭氣,還不是你說了算,你還不滿意。”
“婆婆是對我挺好的,可再好也比不過他小兒子,錢都她把著,全用到她小兒子身上去了。”陳娥叫道。
“你知足吧,不愁吃不愁穿的,田家可都是好莊嫁把式,家裏糧食足夠著呢。”陳老太教訓道。
“娘,現在木根家過得可好了,都養起外人來了。”陳娥恨恨地道。
“養起外人......”陳老太疑惑道。
“什麼外人呀!”一個略帶著尖利的聲音傳了進來,隨即一個高瘦的婦人進了屋。
“二嫂。”陳娥站起來招呼道。
沿著黃土路,趙清娘拉著木言的手進了村子,朝著村中最結實的磚瓦大屋走去。
“木言,這村長爺爺是你爺爺的大哥,你可以叫他大爺爺。”趙清娘笑著介紹道。
“噢,原來我們家跟村長家還是親戚啊!不過我覺得我還是喊他村長爺爺比較好,聽上去比較威風。”木言恍然道。
趙清娘摸摸木言的小腦袋,笑著說好。
“村長爺爺人好嗎?”
“村長爺爺看起來比較嚴肅,可人很好,辦事很公正。”
“那他會接納我留下來嗎?”
“會的,肯定會,我家木言這麼乖巧,誰都會喜歡的。”
兩人說笑著沒一會兒就到了村長家門口。
院內一個胖乎乎,穿著一身青色交襟葛布衫,發髻梳得一絲不苟,整個人看上去幹幹淨淨的老太太手裏端著一個簸箕正在喂雞。
“伯母,您在喂雞啊!我帶小丫頭來看您和伯父。”趙清娘進門笑著說道。
“是清娘啊,快進來快進來。”老太太把簸箕隨手放到雞棚頂上,笑著招呼道。
趙清娘把手上挽著的蔬菜籃子遞給田老太,道:“伯母,這是給您們加個菜的。”
“嗬嗬,清娘你家種的菜可真是好,水靈靈的,個頭又大,咦,還有跳弓,這麼多啊!來就來了,還帶這麼多東西幹嘛。”村長太太笑得更歡了。
“伯父在家嗎?”趙清娘問道,又拉過木言讓她喊人。
“村長奶奶好!”木言脆聲喊道,還笑著露出兩個小酒窩。
“好伶俐的小丫頭啊!”老太太一看就喜歡上了,“這就是木根救回來的那個丫頭嗎?”
“是啊,我們決定把她留家裏了,想著要來跟伯父說一下。”趙清娘笑著回道。
“在呢,在呢,快進來。”老太太招呼道,“老頭子,清娘帶小丫頭來了。”
趙清娘拉著木言進了堂屋。
堂屋裏一個瘦瘦的,滿臉嚴肅的老頭正坐在堂前大椅上抽著煙,長得跟木言見過一麵的爺爺很相似。
“清娘來啦,坐。”田長壽抬頭看了眼她們,又抵下頭抽了口煙,招呼道。
“老頭子,看,清娘拿來了這麼多的菜,還有一大碗跳弓。”老太太把籃子放到桌上給田長壽看,轉身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就是這小丫頭啊。”田長壽看了一眼菜籃子道。
“伯父,是的。我來是想跟您說,我們想留這個丫頭在家裏,不知行不行?”趙清娘笑著抬起身子問道,又拉拉站在她身邊的木言,讓她跟村長問好。
“村長爺爺好,我叫田木言。”木言笑著說道。
“行,行,怎麼不行,這麼好的小丫頭。老頭子,你說呢?”田老太嗬嗬笑著插言道。
“這兩天我在外麵也聽到了些。”田長壽看看木言慢聲說道,“你爹怎麼說?”
“爹娘都同意了。”趙清娘急忙回道。
“能養活嗎?”田長壽又問道。
“是啊,決定了要養,可不能對不起這丫頭。”田老太也認真地說道。
“能養活,我再多接些繡活,孩子他爹說冬天時再多打份工,肯定能養活的。”趙清娘語氣堅定道。
“既然找不到親人了,孤零零一人也無處可去,那就留下來吧。”田長壽吸了口煙後慢慢地開口說道。
“木言,快謝謝村長爺爺,還有村長奶奶。”趙清娘高興地說道。
“謝謝村長爺爺,謝謝村長奶奶。以後我就是小溪村的人了。”木言嗬嗬笑著說道。
“小丫頭,以後你就安心留在這兒吧。”田老太站起身拎過籃子高興地說道,“清娘,你帶小丫頭在我這吃飯吧,我現在就去做飯。”
“伯母,不用了,我還要回去給他們做飯呢,這就回了。”趙清娘站起身拉著木言道。
“那帶幾個雞蛋回去吧。”田老太又說道,快步往廚房去拿雞蛋。
“伯母,不用了,不用了,家裏有呢,這就回了。”趙清娘急忙喊道,拉著木言跟村長打了招呼離開了村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