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氏話音剛茖下。
娟兒娘立馬鬆開捉住楊氏衣服的雙手,瘋了一般朝著秦氏的所站的方向衝過去,嚇的秦氏臉色發白,急忙閃身進屋,將門關嚴實上,躲在門內用身子死死抵住屋門。
門外,狂踢屋門的娟兒娘哭喊道:“黑了心腸的,看見我就躲起來,有種的你出來咱們給大家夥說說,糟蹋完我家姑娘就想躲,老娘今天就撞死在你家門上。”
秦氏驚嚇過度,隻一味的用肩膀抵著門,不敢吭聲。
上屋裏,林書成在聽到娟兒娘的哭鬧聲,連忙躲進了楊氏的裏屋內,將屋門關嚴實,又拿凳子抵住在了門內,走至窗戶邊,偷偷向窗外觀看。
上屋內的眾人誰也沒有發現離開的林書成。
眾人聽著院內的吵鬧聲,麵麵相覷,最後金發才提議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眾人才勉為其難的站起身,跟著金發才出了屋門。
眾人剛出屋門,就看到娟兒的娘頭發散亂,瘋狂的踢打著東廂房,嘴裏不停的咒罵著林家祖宗。
林老漢一臉陰沉的要滴出水來。
“爹,這是咋的了,娟兒娘咋跑咱們家裏來罵大嫂了,得了,大哥你出來說說咱回事?你們一家人怎麼得罪了娟兒家?”林家盛興災樂禍的問道。
林家旺狠狠的瞪了一眼林家盛。
林家盛故意咳嗽了兩聲,不再說話。
“閉嘴。”林老漢冷聲道,一雙陰沉的黑眼珠掃著院牆外圍起的人群,氣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對著站在院子內隻顧整理自己衣服的楊氏道:“你不去把人家帶到屋裏來談談,到底是咋回事,好好說便是,鬧起來對誰都不好。”
經林老漢這麼一吼,把楊氏嚇了一跳,忙抬起頭道:“這是惹的哪門子事,沒進咱家門來就開始罵了。”她不敢再上進觸碰娟兒娘的怒火,對著站在柴房門口的趙氏說道:“快去把娟兒娘拉進屋內說話。”
趙氏一臉為難之色,慢吞吞的走到娟兒娘跟著,語氣中仿佛在乞求,“我的好嫂子,有什麼話咱們進屋說,有俺爹娘在中間主持公道,自然會還嫂子一個公道。”
“還她娘的屁,敢情糟蹋的不是你家閨女,等你家閨女被糟蹋了,你還能這麼說話,我把臉拿起來讓你打。”娟兒娘氣的將頭往前伸了伸,抬起手對著自己的臉啪啪打了起來。
嚇的趙氏連忙攔下娟兒娘的動作,勸道:“好嫂子你這是何苦呢?咱們進屋裏說一說,甭管有多在的事,隻要有俺爹娘在,絕對還嫂子一個公道。”
“呸。”娟兒娘朝趙氏的臉上啐了一口。
林心兒看著趙氏受了委屈,拉著趙氏往後退了兩步,冷聲道:“事情鬧大了對娟兒姐有何好處?院牆外轉了一圏人看笑話,你就不怕吐沫星子把娟兒姐害死,既然書成哥哥做了錯事,木已成舟,眼下隻得商量早些嫁娶才是正理。”
“你個死丫頭,你懂啥?狗崽子與鎮上牛家定了親事,他又糟蹋了娟兒,害了娟兒一輩子。”娟兒娘顫抖著身體大聲哭了起來。
林心兒向前邁了邁腿,走近娟兒娘身邊,扶住她顫抖的身子,低聲道:“書成哥哥還未娶妻,退妻又有何妨?”
“丫頭,你說的對。”娟兒娘停止了哭聲,抬起衣袖擦掉臉上的淚水,朝著站在院子中間的楊氏奔跑過去。
楊氏嚇的後退了兩步,還未來得及躲開,就被娟兒娘一把抱住膝蓋。
娟兒娘跪在地上,抱住楊氏的膝蓋哭喊道:“大娘,求你給個活路吧,我和娟兒是死是活,全憑你一句話。”
見娟兒娘不再撕打蹦跳,楊氏蒼白的臉上略好看了一些,她不敢像平日那般狂妄,語氣平和道:“有啥話進屋裏說。”
娟兒娘隻抱著楊氏的膝蓋不動。
楊氏的腿動不了,她又是極好麵子的人,自然不肯親自拉娟兒娘起身,朝著東廂房門外的趙氏使了個眼色。
趙氏正看著娟兒娘可憐的模樣,感同身受起來,沒有注意到楊氏使來的眼色。
林心兒卻一眼瞧到,連忙推了推呆愣住的趙氏道:“娘,快去扶了大娘進屋內坐,我去給大娘倒碗熱水喝。”
呆愣的趙氏經林心兒一提醒,反應了過來,快步走到娟兒娘身邊,扶起娟兒娘,歎了一口氣說道:“大嫂子,你進屋內坐一坐,有話咱們好好說,都是一個村子裏的人,出門抬頭不見低頭見,哪裏至於撕破臉皮子呢。”
聽到趙氏說的這一番話,楊氏滿意的點了點頭。
娟兒娘哭著說道:“事關孩子的命,全家人的臉麵,我怎能不急不惱?咱們要是把話說好了就好,要是說不好,我幹脆就死在你們家。反正我是沒有臉活著了。你們要是嫌棄我一條命不夠,再把娟兒的一條命埋在你家院子裏。”
她說的很大聲,故意說給楊氏聽的,走在她前麵一步遠的楊氏,將話聽的清清楚楚,皺了皺眉頭,看了上屋門口的林老漢一眼。
林老漢轉頭對林家貴說道:“你金大叔今日好不容易來趟,卻因為家裏的事耽誤了,你陪著你金大叔在咱們村子上轉一轉,瞧瞧咱們村上的莊戶人家和咱們家的田地。”
對著身邊的金發才陪禮道:“老兄弟,對不住了,家裏突然起了這麼個事,讓你見笑了,先讓家貴帶你看看我家的良田,咱們再回來繼續吃酒。”
“老哥哥,你這家裏的事怕是一時半會處理不好,我明日再來如何?”金發才露出為難之色,說道,“鎮上還有幾戶人家要借銀子,我是答應了下來。你這邊耽誤了時間長,誤了他們的事。”
“對不住了。”林老漢歎了一口氣,一臉難堪道:“明日一早讓家貴親自去接你,明日我備好酒水,一定好好吃頓酒菜。”
“好,明日再說。”金發才勉強笑道。
林老漢安排林書禮跑先去村東頭,讓張老四牽著毛驢車來送客人,陪著金發才站在上屋門口說了一會話。
圍在牆頭外看熱鬧的人群漸漸散去,直到一個人都沒有,林老漢才將金發才送至院門外,見張老四牽著毛驢車走來,林老漢又說了一席賠禮話。
金發才早已不耐煩,心裏暗罵一通,臉上表情嚴肅,見毛驢車走近,他踏著大步迎上毛驢車,抬腳上了車。
林老漢要林家貴親自相送。
金發才擺手道:“罷了,你們且回。”
待毛驢車走遠,金發才冷笑一聲,對著趕毛驢的張老四說道:“你們村上這個林樹德一家子真是個愚沫鬼,聽他說話我腦子都翁翁響,明日我還得來遭一次罪。”
張老四笑道:“樹德大叔愛擺弄些學問,可偏偏是個沒學問的,人家樹德二叔才是正經的學問人,他家孝之大兄弟在縣城做官,就要升遷到省城,人家是大官。比樹德大樹家的四個兒子強的不是一點半點,哪裏能比呢。”
“哦,你這麼一說,我明日來時一定要見一見這孝之大侄子,將來說不得交情好,奔到省城時也有人投奔之所。”金發才笑道。
張老四幹笑笑,沒說話。
林家院。
林老漢帶著四個兒子回到上屋,見楊氏正同娟兒娘說著話,眼見娟兒娘情緒較之剛才好了些,當她看到林老漢時,又突然哭喊道:“大叔,你是個公道人,你幫我主持個公理,我們娟兒的命就握你的手裏,是讓她活還是讓她死,全憑你一句話。”
“你說的哪裏話,我哪有那麼大能耐。”林老漢嚴肅著一張臉,問道:“你且仔細說一說是咋回事?”
娟兒娘未語先哭了一陣,才抽抽泣泣道:“今日娟兒她爹去鎮上修鋤頭,聽到隔壁賣燒餅的說娟兒跟書成有了孩子。那話說的可難聽了,氣的娟兒她爹回到家喝了一碗白酒,拿起鋤頭就要砸死娟兒,逼的一個好好閨女不知道跑哪去了,大叔,你們書成呢?把她叫出來給個說法。”
“去哪了?”林老漢抬著一張陰沉的臉看向林家旺問道。
摸不著頭腦的林家旺,一臉莫名其妙,聽到林老漢問自己,驚訝的張大嘴道:“我不知道啊!”
看著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林家旺,一旁的林家貴提醒道:“書成可能出門了,鎮上人多嘴雜,閑語碎語且不能當真,萬一隻是誤傳,害了娟兒也苦了書成,大哥,你去找一找書成,把他帶來過問一問話,要是真的呢,咱們得負責任,要是假的呢,咱們就報官。這個啞巴虧,誰也不願意吃,你說對嗎?大哥。”
林家旺一臉感激的看著林家貴,忙點頭道:“四弟,你說的有道理,我這就去把書成找回來。這事要是真的,那我不打斷他的腿。”
氣衝衝的走出屋門。
娟兒娘氣的哭道:“敢情你們不相信啊,無風不起浪,要是沒影的事人家怎麼說的那麼真,你們隻顧著找你們家的書成,卻都不替我家的娟兒找找,我那苦命的丫頭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呢?”
一直跟在娟兒娘身後的趙氏連忙勸道:“大嫂子你先別急,我讓心兒去幫你找一找,娟兒那丫頭平日裏性子要強,肯定行不了傻事。”
“你這話就說差了,越是性子要強的人越會行傻事,她要是死了我就血濺林家門,你們讓我們家不好過了,我也讓你們家不好過,我做鬼也得夜夜纏著你們。”娟兒娘咬牙狠狠的說道。
趙氏嚇了一跳,連忙縮回伸出的手,勉強鎮定的說道:“沒事的嫂子,你且別急,讓心兒去找仔細了。”又轉頭連忙對林心兒說道:“去把你娟兒姐姐找到,守在你娟兒姐身邊,好言勸著她點,讓她千萬別想不開。”
“我知道了,娘。”林心兒應聲道。
走出院門後的林心兒直朝著娟兒的家走去,與今日上午不同的是,娟兒家的門緊緊關閉著,她試著推了推,門在裏麵鎖上了。她用手指扣了扣門板,輕聲喊道:“娟兒姐姐,我是心兒,我過來看一看你。”
院內沒有聲音。
爬在門板上,豎起耳邊聽了半響,都沒有一絲聲間,林心兒抬手拍了拍木門,大聲喊道:“大伯父,你在家嗎?我爺爺讓我過來給你說句話。”
她猜想娟兒家中有人,而且娟兒也在自己屋內,怎麼敲了半響都沒有動靜,在林心兒想要離開之時,院子裏有了動靜。
木門從裏麵打開。
一個醉熏熏的中年男人,黑著一張臉,眼睛紅腫道:“你爺爺叫你來幹啥?一命賠一命嗎?叫你來給娟兒抵命?”
“大伯父,今日我堂大伯父在家,他是縣城官老爺,自然會給娟兒姐姐一個說法,我在來時,我小叔也發話了,找到書成哥哥問明白,要真是書成哥哥所為,我們林家負責任,肯定是要娶娟兒姐姐進門的,隻是,一人之語難讓人信服,若是讓娟兒姐姐一同過去,誰也說不了假話,才能將事情處理的公道。”林心兒走進院門說道。
娟兒爹怒道:“你給我滾出去,你們林家做了不要臉的事情,還讓我閨女出麵說話,想要逼死我閨女,還是嫌棄她不夠丟人?”
“大伯父你別著急,我覺得此事肯定是有心人編出來的,造謠生事,既然害了娟兒姐姐的名聲,我覺得書成哥哥也定會負責的。”林心兒耐心的說道。
娟兒爹瞪眼道:“他要負責?他要怎麼負責?”
“當然是要娶娟兒姐姐了。”林心兒答道。
娟兒爹突然轉身拿了一把大掃把,對著林心兒就揮舞了過來,邊打邊罵道:“你個死丫頭,想讓我們娟兒嫁過去做小,想的倒美啊。”
林心兒連忙邊躲邊說道:“自然是正妻,娟兒姐姐是正妻。”
隨著林心兒的一聲喊,娟兒的爹才扔掉手中的掃把道:“你說的話是誰的意思?我是知道林家旺那小子的,眼見一向高的,我家窮配不上他們家,他們會同意娟兒做正妻,那牛家怎麼辦?”
“牛家自然是退親的,孝之大伯父正在家中,有他主持做媒,能委屈了誰呢?”林心兒反問道。
娟兒爹是個急脾氣,經林心兒這麼一提醒,猛拍一下大腿道:“你個黃毛丫頭倒是說到重點上來了,我現在就去求了孝之大兄弟,有他在中間主持公道,就算林家旺那小子再瞧不起我家,也不能任由他的小崽子欺負了我丫頭。”
話音未落地,一溜煙跑遠了。
林心兒正要抬步邁過門檻,聽到身後一道輕弱的聲音,“心兒妹妹,進屋裏同我說說話。”轉過身,看到娟兒一臉憔悴的站在院子中。
“娟兒姐姐。”林心兒語氣中滿是歉意。轉過身將院門關上,走到娟兒身邊,張了張嘴,卻發現此時說什麼話都不好。
娟兒伸出手,握住了林心兒的手,拉著她進了自己屋子,將屋門關嚴實後,才哭道:“我沒想到事情鬧成這般,我爹正巧去鎮上修鋤頭,聽到了閑言閑語,回頭就要打死我,剛才聽到我爹走了,我才敢開屋門。”
“娟兒姐姐,我覺得這事傳出來,肯定是牛家傳出來的,畢竟那牛二小姐一心要嫁給書成哥哥,現在婚事黃了,她心有不甘。”林心兒分析道。
正傷心的娟兒聽到這一番話,突然停止了哭聲,從衣袖中掏出手帕,擦幹淨眼淚,眼神惡狠狠道:“我偏不讓她如意,我就嫁定了書成,而且一定是正妻,她這輩子都別想進林家門。”
低頭到林心兒一臉震驚,她又連忙換了笑臉,說道:“我與書成本來就是兩廂情願,書成本來看不上她,迫於父母之命無奈答應。”
“是。”林心兒答道。
剛才娟兒的表情真是嚇了她一跳,果然她沒看錯,娟兒是一個陰狠的人,嫁過去之後跟秦氏母女住在一個院子裏,真要熱鬧了。
“快點坐下吧。”娟兒熱絡的拉著林心兒走至床邊,彎腰將淩亂的被子抱成一團,放在床頭處,讓林心兒在床腳處坐下。
娟兒的屋子與她的屋子差不多,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家具,黑了吧唧的牆壁顯得屋子很臟,用土泥堆起的床,放著一張薄木板,在上麵鋪了一層幹草,一個破舊的褥子和一床半舊的被子,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連枕頭都沒有。
這兩次來娟兒家,她發現娟兒家比她家要窮很多,低矮的牆頭,破舊的房屋,除了院門外的那張木門是完好的,其它屋子的木門破爛不堪,仿佛一場大風就能輕鬆將它們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