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趙氏倒入油，熬至六成熟，撒了一大把紅色幹辣椒，在鍋內煸炒到顏色變深，將一碗花生米倒入鍋內，不停的翻炒起來，直到花生米發出嘎嘣的脆響，拿起鏟子將鍋中的花生米盛入盤中，撒上鹽。

林心兒端過盤子送到上屋中。

當她再回到柴房幫著趙氏生火時，看到院門處，正急急忙忙趕來的林家盛，後麵跟著林書禮和林書信。

三人走進院內，朝著上屋走去。

“爹，你們在吃酒呢，咋不讓書成去地裏叫我來，咱們家今天借銀子要立字據，我不在跟前你們也不好簽字啊，免得到時候再惹出來閑話。”林家盛扯著嗓子笑著說道。

林老漢冷眼漂過林家盛，側過頭對著身邊的坐著的金發才道：“這是我的二兒子，是個不成器的東西，讓你看笑話了。”

“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正好咱們還沒有立字據，讓他一起在旁看著，倒也能讓老哥哥你放心些。”金發才別有深意的笑道。

“他能懂個啥？我這幾個兒子就家貴和家旺有幾分出息，將來就指望著家貴順利當個官員，揚門耀祖。”林老漢喝了一口白酒說道。

林家盛也不惱，嘿嘿笑著走到林書成身邊道，“二侄子，你倒是再搬兩個凳子來啊，你四叔也跟著回來了。”回頭朝著門外看了一下，見院子裏沒有一個人影，又回過頭對著林老漢說道：“爹，你老別惱我，我可沒有這麼多的心眼子，都是家富告訴我的，說咱大哥要借銀子，咱們倆也回家來看看。”

“這麼一說，我倒是不懂了，到底是誰借銀子呢？老哥，你們得把這個說清楚，誰借的銀子我就找誰要去，咱借銀子之前就已經先說好了，得拿東西抵押做保，我才能借出去銀子，是拿房子和良田一起做保，還是隻拿良田做保？”金發才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臉嚴肅的問道。

林老漢冷了臉。

在林老漢沒開嘴之前，林家盛又嘻皮笑臉道：“大哥在鎮上的房子是租的，在鎮上也沒有良田，這可如何做保啊？”奪過林書成遞來的凳子，坐在了林家貴的身邊。

林書禮和林書信站在了林家盛的身後，兄弟倆來之前就聽他爹說了，今天弄不好跟大伯父一家會打起來，要是動了手，讓他們兄弟倆不必客氣，直接把林書成打趴下。

兄弟倆露出一副等著打架的模樣，一旁的林書成見此，冷笑一聲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林家旺著急起來，看了看林家貴，見對方隻低頭喝酒，絲毫不理會他，又將求情的目光投向林老漢。

林老漢瞪了一眼林家盛道：“多嘴，咱們沒有分家，房子和良田都是一起的，就一起拿了來做借銀子。”

“爹，將來誰還嗎？還不上咋辦呢？”林家盛問道。

林家旺惱了，抬起手指著林家盛道：“三弟，你咄咄逼人是何意？你究竟是打了什麼心思，直接說出來吧。”

“大哥，咱們明白人不說二話，京城趙府給的二百兩銀子全花在了書成身上，我們大家連一文錢都沒有見。”林家盛大笑著伸出一根手指，在桌子上轉了一個圓圏道：“這麼一大家子人，大哥都不放在眼中，但是咱爹娘那裏，你好歹也說一聲啊！你不聲不響的將銀子全用了，我們連個亮光都沒有見到，憑啥借銀子時又不告訴我們一聲。”

“你是成心來找事的！”林家旺陰沉著臉道。

“大哥千萬別這麼說，二弟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從不背著兄弟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林家盛意有所指的笑道。

林家旺氣極了，突然站起身指著林家盛道：“你陰陽怪氣的說這一通話什麼意思？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林家旺從來不愧對任何人。”

“大哥火氣真大，快坐下來咱們兄弟們陪著爹和客人一起吃酒，你吵吵嚷嚷的仔細讓別人笑話。”林家盛大笑道，端起酒杯美滋滋的聞了一聞。

把林家旺氣的心內一把急火攻入，奪過林家盛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將空酒杯往桌子重重一擲，坐回凳子上拿起酒壺往空酒杯中往滿，端起又一飲而盡。

林家貴見此，終於開口道：“二哥既然要在旁監事，不如等到三哥過來後，咱們當著金叔父的麵，將借銀子一事詳細說清楚，二哥意下如何？”

“老四都發話了，誰敢不聽。”林家盛斜眼掃了一下林家旺，開玩笑似的口吻說道。

林家貴也不惱，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容，讓人看不出他心裏所思所想。

林家盛對身邊的林書禮說道：“去看看你三叔在搞什麼東西，明明是他叫我過來的，自己反而不進來了，拿我當槍使，反正我在家裏是最討人嫌的，倒真隨了他的意了。”

“我這就去瞧瞧。”林書禮應道。

柴房內。

蹲在鍋底前生火的林家盛不耐煩道：“你這個丫頭咋那麼沒用，還生個火都不會，現在屋裏頭不知道咋樣了，我還得趕緊過去看一看。”

林心兒隻笑不說話。

趙氏卻失笑道：“說出來真讓人笑死了，燒著好生的火竟然讓它滅了，除了你之外，誰也做不出來這事。”

“真是沒用。”林家盛跟著說道。

“爹，怎麼隻你回來了，我姐姐和小弟呢，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呢？”林心兒往院門處張望著。

“地裏的活計多，我一個人回來了就成，他們回來了幫不了一點忙，還不如在地裏多幹點活呢。”林家盛生完火之後，站起身邊往柴房外走邊說道。

剛踏出柴房門，就碰到林書禮跑來道：“三叔，你快來跟我去上屋，我爹都等你等的不耐煩了。”

林心兒連忙丟下手中的火柴，端起鍋台上剛才盛出來的一盤辣椒炒雞蛋，往上屋走去。

剛到門口，就聽到林老漢怒氣衝衝的聲音。

“平日裏瞧著你怪老實，原來是個肚子裏有牙的，專門在背後使壞，你攪和了這一攤子破事，讓老子跟在你屁股後麵收拾，你個畜生給我站那裏。”

林心兒推開屋門，看到離屋門半米的地方，林家富正低頭站著，唯唯諾諾的模樣，不敢說一句話。

“爺爺，我爹做錯啥事了？我說怪不得爺爺不讓我去地裏叫我爹回家，專門讓果兒姐姐去地裏叫我爹回來，是怕我提前告訴了我爹，以防我爹跑路。”林心兒笑著將手中的盤子放在金發才的跟前。

剛才她每端進一個盤子都是放在了桌子中間，但發現林老漢都再重新端起來放在金發才的麵前，於是，她這次直接將盤子放在了金發才的麵前。

“你果兒姐姐去把你爹叫回來的？”林老漢問道。

“沒有爺爺發話，我爹怎麼會從地裏回來呢，雖然我爹回家來了，但是我姐和我弟都還在地裏幹活呢，剛才我爹還說地裏活多，得趕緊的去地裏幹活才是正經事。”林心兒笑著說道。

林老漢抬眼看向林家盛。

林家盛看向林心兒，嗬斥道：“一個小丫頭家家的，在客人麵前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趕緊的退下去。”

“爺爺，我這就退下去。”林心兒說完，從上屋出來，慢慢的將上屋門關上，當她關好上屋門時，聽到屋內林老漢讓林家富坐下，語氣好了很多。

林心兒前腳回到柴房。

楊氏後腳拎著一塊五花肉走進來說道：“家裏來了貴客，卻沒有一個像樣的菜倒說不過去，你炒的菜十幾年都是一個味道，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

趙氏低著頭不敢說話。

看到趙氏這副受氣的小媳婦模樣，楊氏一串火氣升上來，冷眼瞥向趙氏道：“你弄這個死樣子給誰看，嫌我說的話不好聽，你倒是長本事了，我還沒有生氣你倒是先生氣了。”

“娘，我沒有。”趙氏急的眼睛通紅。

楊氏惱道：“你快死一邊去，我親自來炒菜。”走到鍋台邊，將趙氏推到一邊去。

“娘，你去後院裏再摘些菜來，今天有貴客來家中，我們炒出十道菜來，正好湊個十全十美，方能顯出接待客人的熱情。”林心兒笑著說道。

她的一席話將楊氏的怒火吹散，隻見楊氏笑著點頭讚同道：“你說的話倒不假，咱們家雖然是窮人家，但有了客人在，應該有的禮節卻是一點都不能少的。”

趙氏連忙應了一聲，快步出了柴房。

楊氏將衣袖卷起來，伸出一雙白胖的手拿起刀子，將案板上的五花肉切成片放在空盤子裏，又從菜筐子裏挑出十幾個大辣椒放在水盆裏洗幹淨，將辣椒種子去掉之後，切成片裝在空盤子裏。

“心兒給我把火燒旺。”

林心兒轉身拉過來一捆木柴，將一要木柴折成幾段，全部放在鍋底，再繼續折木柴放入鍋底，直到把鍋底添滿，火勢燒的很大。

楊氏拿著勺子在油桶盛了兩勺子油放入鍋內，鍋內火燒到八成熱時，楊氏將一盤子五花肉全部倒入鍋內。

油花亂濺，林心兒連忙站起身後退，楊氏後退幾步，用勺子在醬油桶裏盛出半勺子醬油，全部倒入鍋內，油花不再亂濺。

林心兒重新蹲在原地，繼續往鍋底放木柴。

楊氏將肉翻炒幾分鐘後，抓了一點花椒撒放鍋中，翻炒幾下之後，將蔥段和薑片再放入鍋內繼續翻炒，待肉基本上要熟了之後，再將辣椒全部倒入，繼續翻炒到辣椒將要變色，開始盛盤。

一盤辣椒炒肉，散發出香噴噴的味道。

將秦氏和周氏都給吸引了過來，待兩人走進柴房看到是楊氏時，臉上有一絲尷尬，隨即恢複自然，秦氏笑著說道：“我就說嘛，打死趙氏，她也炒不出來這麼香的菜，娘做的菜比大廚的手藝都好。”

“這麼一盤子肉，比咱們一個月吃的肉都多，娘今日高興還親自給咱們做菜了，看來這借銀子的事情順利。”周氏眼睛直盯著那盤肉，笑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楊氏白了她一眼道，“你想的倒美，這是給客人吃的菜，你們連想都別想，就算是客人吃不了剩下了，也得明日給男人們吃。”

“娘，我哪裏想吃肉，隻是過來瞧一瞧，大嫂跑過來是想吃肉了？”周氏笑嗬嗬的看著秦氏說道。

秦氏臉色一冷，看向周氏道：“我不像那沒眼見的東西，看見一塊肉就饞的撥不動腿。”

不等她繼續說下去，周氏一把搶過話來，笑著大聲道：“那是當然了，大嫂在鎮上什麼好東西沒有吃過，哪像是俺們呢，在村裏待了大輩子，連村子都沒有出去過，哪裏見過肉啊。”

秦氏冷哼一聲，生氣的回了屋子。

周氏冷笑一聲，也轉身回了屋子。

楊氏一張寒臉看著兩個兒媳婦各回各屋，待到她們倆各自關上房門後，她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隻是一閃而過。

端著一盤子辣椒炒肉去了上屋。

趙氏回到柴房時，苦著臉說道：“心兒，你這丫頭嘴巴太快了，人家還沒有說話，你倒是什麼話都先說上了，就說眼下這十道菜吧，你讓我去哪裏弄十道菜。”

“娘，不用愁。”

林心兒笑著接過趙氏手中的菜筐子，看著筐子內的茄子，豆角，辣椒和黃瓜這四種蔬菜，想著要做什麼菜時，院門外卻傳來一道婦女的哭罵聲。

“姓林的，我死在你們家，你們遭天譴的，糟蹋了人家的閨女，連句話都不敢出來說一句，有種的給我滾出來。”

哭罵聲，將林家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上屋的人都出了屋子。

東廂房的秦氏和南廂房的周氏，林果兒都跑到門外，向院門外張望。林心兒從打開的柴房門，正好瞧到院門外的情形。

“是誰啊？”楊氏沉著臉走到院門口問道。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誰？讓你家二孫子滾出來，一命抵一命，用他一命抵兩命，值了吧？快讓他滾出來。”娟兒娘朝著楊氏臉上吐了一口，哭罵道。

楊氏氣惱道：“有什麼事進屋裏來好好說，你瘋瘋顛顛的像什麼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家怎麼著你了呢？”

“你們家怎麼著我了？我問你，你二孫子為何毀了我家娟兒的清白，現在鎮上什麼難聽的話都在傳，要不是我家那口子去鎮上賣柴，我們還不知道這事呢，把林書成那個小崽子給我叫出來。”娟兒娘跺著腳撕扯著楊氏的衣服哭喊道。

楊氏何曾受過這般委屈。

一個小輩對她又罵又撕扯的，讓她的一張老臉丟盡，她扭頭衝著站在南屋門邊的秦氏喊道：“你還不給我滾過來。”甩開娟兒娘的雙手，怒道：“怨有頭債有主，你有什麼事都找他娘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