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趕到難民營後，芙蓉則先去幫難民們做縫補，早到一步的柳兒把煮食用具和材料都準備就緒，小鵠挽起衣袖著手開鍋。

漸漸地，一股誘人菜香飄出，引來一群小孩探頭偷看。

剛來到的痞子也禁不住走了過來，在正忙得大汗淋漓的小鵠身後輕聲問道：

“王妃娘娘，你這回是在煮啥佳肴呢？”

小鵠抹了一下額頭的汗珠，頭也不回地答道：

“羊肉湯。”

痞子馬上蓋住鼻子，退後兩步，驚詫地問：

“為何！！你哪來的羊肉？”

小鵠答道：

“附近的羊戶聽聞王爺把劉家連根拔起，為民除害，為表謝意，就送了兩頭肥羊過來。可咱家王爺最受不了羊肉的膻味，王府的廚娘當然不敢動刀。為免浪費，就隻好娘娘我親來自動手，在這裏煮來給大夥吃。”

這妮子！！本王討厭的這膻味極重的肉類，她非要拿來晃！還沒經得本王允許，她卻善做主張！！！

痞子壓住心中的不滿，依舊掩住鼻子道：

“可也無須做這個吧！這華城就算再窮，也還是有許多好吃，田雞肉都比這個強百倍。可您偏不做，非要做這！”

小鵠突然轉過身來，手拿著個大湯勺，朝他做出打下去的姿勢，有點生氣地說：

“痞子，你還敢提！那回你和外麵那幾個小孩去抓了一堆的田雞回來煮著吃，差點把我嚇死了！我已經叮囑過你們不能在我視線範圍內再讓我看到，連提都不能提！！”

痞子知道這個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妃卻最害怕那種兩棲類動物，便笑嘻嘻地故意說：

“有啥好怕，那田雞又肥又大，其肉香甜無比，都比你做這羊肉好吃。”

不知為何，每次被他故意招惹，平時冷靜的小鵠總會容易激動：

“胡說什麼！！羊肉不過放心，羊肉可是矜貴之物，怎麼能跟你那醜陋無比的田雞相提並論？？羊肉羹，紅酒燉羊肉，幹炸羊肉片…反正還有許多數之不盡的羊肉美食，絕對令你齒頰留香，終生難忘！”

痞子不以為然地嘟囔道：

“光是那厚重難聞的膻味就足以讓人終生難忘了…”

“可別小看我的廚藝！我可是有獨門秘方祛除羊肉的膻味，而且我現在是煮羊肉湯，肉感會更鬆軟。”

經她這麼一言，痞子拿開了手，嘗試嗅了嗅，確實沒有一點膻味，相反，肉香誘人。

不過他依舊忐忑不安，怕吃上還是一股膻味，便嘗試繼續阻止她：

“可是…娘娘，如今是三伏天，吃羊肉似乎不合時令吧。”

平日裏痞子有得吃也不會嫌棄的，可今兒個怎麼那麼多話？

小鵠雙手叉腰，瞪著他：

“不用錢的東西，能吃進肚子都不錯了，哪還會管合不合時令？而且羊肉味甘形熱，夏天吃羊肉，可助體內驅寒解毒。俗語不也說‘冬吃羊肉賽人參，春夏秋食亦強身’嗎？對於長年吃不飽的難民來說，這可是難得的佳肴，更能補充他們缺失的營養。”

“可…”

小鵠開始火了，把這裏應有的客氣之語忘到九霄雲外，直接用了自己原有的現代人語氣說道：

“可什麼！！怎麼你跟王府上那個王爺那般嘴刁！！一說不愛吃，就連一根羊毛都不讓出現！！完全不知數月沒沾過肉味是何滋味！還嫌這嫌那！你真不想吃，待會你別吃就是了！！我原本就是給這裏的大夥做的。”

“行行行！！娘娘做的，我都會吃！！那為何不弄個烤全羊呢？”

“不夠分。難民數量太多了，還是做成湯，起碼每個人都分到一杯羹，嘗嘗鮮。這樣總比沒得吃要好。”

聽著聽著，痞子感覺有點不對勁，便輕聲問道：

“娘娘，怎麼覺得…你似乎說得自己懂得食不果腹是啥滋味…”

沒等他問完，小鵠淡淡一笑：

“你肯定以為我就是吃穿不愁，養尊處優的羌國公主吧。不怕跟你說，我也曾在戰火紛飛下逃過命，經曆過風餐露宿，衣不蔽體的日子，不僅饑寒交切，更親眼目睹活生生的人倒在血泊之中…”

她說這番話時，麵若冰霜，聲若淡雪，完全沒了剛剛的半點溫度，究竟她…

第一次看到王妃如斯毫無生氣，可以說是痛苦，近乎絕望的樣子，雖不知過去她經過什麼，炎玥內心卻泛起陣陣劇痛，有一股想將她湧入懷的衝動。

不過，痞子的身份令他冷靜了下來，為緩和這複雜的氣氛，便走到外麵說：

“放眼望去，難民人數至少都有八九千了。這難民營怕都不夠安置了。很多人都被迫睡到郊外。”

小鵠蓋上鍋蓋，放下湯勺，也跟著走了出來：

“被劉家壓榨了那麼多年，此刻的華城是處在休養生息的勁頭上，起碼都要一兩年的緩和期。一時間是無法供給這麼多人的生計問題。我今日倒有個想法：讓他們去應詔入伍。”

痞子驚訝地看著她：

“讓他們去當兵？”

小鵠坐在旁邊的石頭上，解釋道：

“正是。今早我聽府上的人提起，朝廷下了新的征兵令，讓華城必須補上年初不夠的那一萬人。這不是個良機嗎？陸城那邊的戚家還在作威作福，而劉家倒了的消息傳開，陸城的百姓還正源源不絕地湧往這裏。起碼要先解決一部分人的吃飯問題，緩解目前華城所承受的壓力。而去當兵不失為一個解決燃眉之急的良策。”

“我們聰明的娘娘，你可否想過，他們是陸城的百姓，並無華城戶籍？”

“這還不好辦嗎？我到時候嘗試跟王爺商量一下，隻要願意應詔入伍的，那他們全家人都能免費落戶到華城。”

痞子呆住了，問道：

“可陸城的典籍上都有他們的戶口記錄…”

小鵠笑著對他說：

“據我所知，許多年來，戚家在陸城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跟劉家所做的行當可也是不相伯仲。當地的官衙肯定也是對其忌諱三分，所以在戚家工作而無故身亡的也大有人在。那為了避開不必要的麻煩，當地典籍上自然不會報實數。大批百姓離開，官衙肯定也不敢上報。所以，我們這邊何不承這個便利，為難民尋求一條出路呢？”

痞子還是一臉愁容：

“可這幫逃難的百姓並非傻子，誰不曉得當兵打仗意味著死亡，這可是死路一條…”

“我當然知道。但是現在如斯空等，也一樣是死路。最近算是多了雨水，來年的土壤會慢慢得到改善，他們可以重新耕作。但大部分人可能等不了那麼久，如今他們也要吃飯，也要活命。他們基本都是一家大小一起來這裏的。當兵有可能會戰死沙場，卻也有軍餉，有口飯吃，更能為全家人取得新的戶籍，說不定大家都能撐過這一關，在此落葉歸根，找出一條活路來。”

痞子淡然自語道：

“活路…說得也是，他們隻是單純希望一家人活下來。”

小鵠微微笑道：

“那麼，你幫我去遊說他們入伍吧。”

痞子不解：

“我？為何？他們可是奉你為活菩薩，你去說不是更好嗎？”

小鵠臉有難色：

“對他們來說，我隻是個來幫他們王妃，菩薩，卻始終是個女人，我說的話他們未必會聽。而你不同，你起碼跟她們混在一起最長時間，你最了解他們的心思，應該比我更能說服他們的。來，作為獎勵，這個提前給你…”

說著，小鵠把一早放在角落的一個包袱交到痞子手上。

痞子好奇地打開看一下：

“這是…”

“衣衫，上次答應給你的。我第一回完完整整親手做好的，可能手工稍微粗劣了點，可應該也能見人的。”

痞子摸著那墨綠的衣服，嘴唇微微向上出現了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