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妃他們離去後,兩鬢華白的魯先生手執一把羽扇,緩緩走到大院,跟兒子道:
“你似乎跟他們談得很熟絡…”
魯凡一邊修理他發明品一邊答:
“還好。”
魯先生繼續問:
“你對這王妃印象如何?”
魯凡想了一會,道:
“外頭的人都說,娘娘毫無架子,可一點不假。從頭到尾,我完全忘了禮數,剛剛都沒行禮,也沒問好,娘娘她似乎全然不在乎。頗為大度,平易近人,不做作,也不計較。更難得的是,她可是第二個外人說相信我能做出讓人飛天的工具。”
魯先生問道:
“第二個?那第一個是誰?”
魯凡直接答道:
“是個市井混胡,叫痞子的。前段時間我在山坡上試飛,遇上了他。他說若我真能成功,是為大夏做出的偉大貢獻,還教我不要輕言放棄。”
魯先生好奇:
“能說出如此激勵話語,應是讀書之人,何以成市井之徒?”
魯凡一臉漠然:
“這…孩兒也困惑著。前後我是見過他兩回,第二回就是上次爹你讓我拿舊衣去難民營,痞子剛好在難民堆裏有說有笑,還談到上古帝皇的故事,雖貌似個講書先生,卻言語中挺有一番韻味,感覺像是個落難貴公子。”
聞言,魯先生雙眼眯成一條線,樂嗬嗬道:
“嗬嗬,最近來了大批難民之餘,也來了些有識之士,看來,華城將會有一番新氣象。”
魯凡意有所指地問:
“爹,您口中的有識之士也可也包括了每天糾纏不休的那位?”
魯先生捋著胡須,故作不明:
“說哪個呢?”
魯凡笑道:
“娘娘三頭兩天就來親自登門來做說客,而您總嫌她囉嗦,每每拒之於門外。可兒子我看得出來,早晨她以來,爹您的心情是特別好的。”
魯先生問:
“有如此明顯?”
魯凡道:
“做兒子的,怎麼不了解您的心思。王妃嫁過來華城,堅持開辦男女共學的私塾,最高興的人應該是阿爹您。您以前常為去世的娘親歎息,說她是個天生聰慧的才女,卻沒能上私塾,沒能科考,國家是浪費了一個人才。至今還時不時哀歎,若朝廷能納入女子當官,娘親絕對是宰相之人。”
魯先生搖了搖頭:
“你親娘可是一代才女,她的智慧遠勝於我,隻是生不逢時…”
魯凡不解:
“孩兒愚鈍,不明爹您為何要一次次拒絕娘娘?娘娘如今所做不正正是爹心中所願嗎?雖然女子依舊沒能考取功名,可王妃娘娘也隻是希望女子讀書識字,知理懂禮。”
魯先生頗具深意地道:
“我自然心裏有數。可同時,我也在觀察。男女共學之路並非易事,王妃本是出於一番好意,可若真要朝這路走,日後定必要承受種種來自世俗人、禮教、甚至朝廷的壓力,都要比我這普通的教學先生要沉重得多。朱雀王爺如今鏟掉了劉家,卻也成為了戚貴妃和戚太師的眼中刺,陸城戚家可不是好惹的,王爺王妃可是同氣連枝,王妃現所做之事對王爺在朝中之位是禍是福,還是個未知之數。可如今若連我這般小人物的阻攔和奚落都承受不住,那她將來又如何走好?又怎配我這學識淵博的孺子跟隨呢?”
魯凡問:
“爹,可這來來回回,你觀察試探,都有兩三個月之久,可見娘娘是有毅力之人,她也算及格了吧…”
魯先生搖著羽扇,抬頭看著一群白鷺飛過,淺淺一笑:
“鳥欲高飛先振翅。我可要看到她羽翼拍翅之力有多強,方能下定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