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頭來曆不明的三個人訓練有素，看樣子殺人也是他們的家常便飯了。

　　若是平日裏的楊葉明定然不是對手，可是如今的楊葉明哪怕重回了十一歲，她也是個久經戰場的常勝將軍，那將軍的氣勢又豈是十來歲的年紀可以磨滅的！

　　楊葉明抄起路邊的掃把緊握著的，與人纏鬥時棍子舞得虎虎生風，隻是可惜年歲尚小，氣力不足，沒兩下便落了下風。

　　那些人手裏的刀在燈盞與風雪中泛著寒光，楊葉明如今比誰都惜命，正打算拚死一搏，結果抬頭瞧見李元初，李元初被她這麼一瞪，手裏的杯子嚇得掉出了窗。

　　顧意之來到窗邊打量著那在殺手堆裏掙紮的楊葉明，指尖幾錠碎銀子朝著那幾人射去，楊葉明見眼前的人倒了，抬眼望去又隻看到顧意之那抹蓮青的背影，以及正笑盈盈衝她招手的李元初。

　　楊葉明點了點頭，算是見了禮，在這四人身上搜摸了一通，摸出了一袋銀子，掂量了一下，足足有八百兩。

　　這銀袋子的裏頭還繡著個柳枝的圖案，她瞧著那圖案冷笑一聲，撿了地上的碎銀子便急匆匆的跑進了胡同裏。

　　李元初看得目瞪口呆：“這小娃娃，怎麼還占殺手的便宜？”

　　見顧意之若有所思，李元初回過神來痛心疾首：“你方才用的是不是銀子？”

　　顧意之挑了挑眉：“不巧，用的是你的。”

　　李元初猛的一摸口袋一張臉瞬間扭曲了，扯著顧意之的衣襟怒火中燒：“就算你要英雄美，你也用你自個的啊！這可是我攢了半個月的私房錢！若是讓我那郡主娘瞧見了，定又要搜刮去攢起來給我娶媳婦了！”

　　顧意之想起楊葉明那狠戾的眼神，似狼一般，這樣小的狼崽子，還真是頭一次見。

　　楊葉明穿過興正街，又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就著夜色來到一處簡雅的房舍，那房舍的正門上寫著嘉興學堂四個字，

　　楊葉明輕巧而熟悉的翻牆進了學堂，學堂裏上了年紀的女先生正秉燭與她的兒子探討學問。

　　楊葉明在門外聽了一會，大意說的是當今天之局，以及如何維護民生等事情，這母子二人對朝堂頗有見解，又極其主張治國以法度為上，高於民俗情理，遵的是諸子百家中的法家。

　　女先生約莫五十的年紀，衣袍素雅，麵容和善，嘉興學堂是上京城裏出了名的，每年隻收二百學生，雖人不多，考上功名的卻不在少數，也因此門生眾多。

　　楊葉明敲了敲門便將門推開了，書房正中央擱著一盆碳，紫檀木雕梅紋的書桌前坐著兩個人。

　　女的已經上了年歲了，衣衫素雅，麵色和善，發色已顯花白，而她的兒子如今也二十有五了，著了件繡竹的儒袍，此人名喚陶亦儒，後來認了晉王為主，為晉王出謀劃策，後來榮登皇位。

　　二人見了楊葉明有些意外：“楊小姐，夜半三更，不知所來何事？”

　　楊葉明合了門，朝女先生見了禮方道：“先生，學生有一事不明，還望先生告知。”

　　陶亦儒有些意外的笑道：“你一個十歲的女娃娃，何事竟要三更夜半來尋答案？”

　　“敢問先生，如何看待當今狡兔死，走狗烹，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之事？”

　　陶亦儒有些詫異，女先生卻見她眼底一片清明，頗具靈氣，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像極了曾經的她，也這樣的靈動過，隻可惜，往事折了人的傲骨與靈氣。

　　窗外的風聲呼號著，女先生張了張嘴，最後溫聲道：“若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楊葉明輕笑道：“我覺得，若是被人欺負了，定當千倍百倍的還回去！有些人以德報怨尚可有用，可有些人，卻不配為人。”

　　女先生麵露幾分讚賞之意，又問：“若敵強我弱，又當如何？”

　　楊葉明將一枚玉輕放在女先生的跟前，擲地有聲：“那便退而居之，他日趁其不備一舉殲滅，或引起內戰，或引強攻強。”

　　女先生瞧著那玉指尖發顫：“你......你從哪裏得來的。”

　　“當朝官家在位時約莫二十年前，曾有一女傅，才華橫溢，在兩國相交時替我國立了不少的功勞，後來官家不顧已成親的太傅，強行要納太傅為後，一度引得朝堂動蕩，太傅一家更是妻離子散，這枚玉便是那女傅曾贈予她女兒的信物，我說的可是？”

　　陶亦儒擰眉，低斥道：“一派胡言！”

　　女先生擺了擺手，望向楊葉明：“你想要什麼？”

　　楊葉明望向陶亦儒，眸光沉沉：“我要他暗地裏做我的眼線。”

　　女先生摩擦著手中的玉，淡道：“我曾發過誓，陶家再不入朝堂。”

　　陶亦儒望向楊葉明，狐疑道：“你不過一個十歲小兒，單憑一塊玉，編撰的一個故事，未免太胡鬧了些，你且回去罷。”

　　楊葉明側頭笑問：“我是將軍府嫡長女，一言九鼎，豈能欺人？”

　　女先麵露滄桑，她不斷的摩擦著手裏的玉，望向楊葉明的眼裏帶了幾分潤意，“可否告訴我，她在哪裏？過的可好？”已經近二十年了，她二十年沒有再瞧見她的女兒了！

　　天底下沒有一個母親是不愛自己孩子的，這樣急切而擔憂的目光讓她想起了那年她執意要嫁給晉王的時候，那樣的目光是有多擔憂，多絕望！

　　那時的晉王也曾向她許諾，必不相負，可是到了最後，卻也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而她盡然用自己的性命去信了。

　　“陶先生，你無需為官，等著晉王來請你當幕僚時你略考驗考驗答應他就是了。”楊葉明那神色與語氣如同一個小大人一般。可是對他那胞妹的下落，他也深知母親這些年最放不下的就是她了。

　　“你是晉王的人？”

　　楊葉明仿佛在聽一個笑話般，朝他道：“我需要你潛伏在晉王的身旁，將要緊的事情傳達給我就行了，你依舊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陶亦儒擰眉，不放心的凝著楊葉明：“你到底想做什麼？”

　　楊葉明打量著棋盤上的棋子，執了白子落下，黑子瞬間死傷一片，她淡道：“陶夫子，你有你想護住的人，我也有我想護住的人。”

　　陶亦儒瞧著這孩子小小的身影心裏十分複雜：“她在哪裏？”

　　楊葉明拂衣在紫檀椅上坐下，曲指輕點著桌麵：“十日之後，我自會將她從章台候府接出來。你放心，我自會替你照顧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