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裕東便作色道:“我曉得你們都不容易,我做點生意強過你們在地裏刨生活咯。這點飯米錢是個意思,若要不收,就是不肯給我麵子,下次我也不敢進屋吃了。”
主人拗不過,隻得把那“飯米錢”收下了。心裏感歎這梧老板年紀輕輕,真懂世故人情,重情重義值得交往。
為了團結更多的進步青年,梧裕東鼓動曾在私塾教授老書古文的韋少鬥先生出麵,在流山洛吉街辦起了一所義務的洛吉學社,實際上也是一個群眾工作的據點。
收茶籽桐籽的梧裕東也被安排在學社當了老師。
梧裕東跑到周邊各村去動員鄉親們把自家的青年子弟送到學社來學習,聽說梧老板要當老師,還是免費入學,便紛紛將自家子弟送到學社來學習,一下招來了五十多名青年。
辦學社的目的就是把這些青學生培養成群眾中的骨幹力量。
收茶籽桐籽的梧老板,當起老師來也是一把好手。人家原本就是龍城中學的高材生嘛!
平常,梧老師上課喜歡講故事,而且最愛講現實中的故事,有根有據,可查可究,沒半點虛假,聽的人信服。
“同學們今天給大家講一個警察局長發財的故事,要不要聽?”梧老師故意賣著關子。
“要聽!”同學們高聲回答著。
“好,各位同學請仔細聽我道來——有一個叫林妙全的小混混,在國民黨的警察局當了一名偵緝隊長。小小的偵緝隊長一沒什麼權勢,二沒幾個錢的月餉,可這家夥腦殼歪得很,成天做著升大官發大財的美夢,想得都要發癲了。可是,無權無勢的他,怎麼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呢?他腦袋一轉竟然想到了一個賺快錢的鬼花招,一天夜裏,他夥同幾個心術不正的偵緝隊員趁黑搶劫了龍城小南路的一間金鋪。他把搶來的一些金銀首飾送給了一個相識的青年藍家河,又暗中派人設局在半路將藍家河活活打死,然後誣告藍家河就是搶劫金店的強盜,被他們偵緝隊逮了個正著,藍家河頑抗拒捕而被當場擊斃。被搶劫的金銀器歸還給了店家,店家拿出重金答謝偵緝隊和林隊長,還送來一麵大大的錦旗。沒過多久,林妙全果然因破案有功被提升為警察局長。”
學生們聽完故事後,都忍不住摩拳擦掌痛罵起來:“原來國民黨的升官發財就是草菅人命劫掠民財啊,真是可恨可惡,千刀萬剮都不解氣!”
秘密碰頭會上,柳生向梧裕東提出了改進教學的建議:“裕東,你上課講故事講得很生動,學生們都愛聽,還有一種方法,同學們可能也很接受,你可以試試。”
“還有什麼好方法,講來聽聽?”梧裕東正愁自己的講課的形式太過單一。
柳生說:“教同學們唱壯歡呀,這可是你的強項。用老百姓喜歡的壯歡歌來宣傳革命,發動學生和群眾,我想效果一定也不錯。我們每個地下工作者都可以嘗試這種方法,它最貼近群眾,接地氣。”
“咦,你講的這個辦法倒是新鮮啵,我回去試試。”梧裕東覺得柳生說的很有道理。
“你講故事那麼會編,也根據宣傳的需要編一些壯歡歌詞出來,教會學生唱,然後由學生們回去在群眾中傳唱。”
“這個沒問題。”梧裕東應道——自己本來就是唱壯歡的裏手。
要想從思想上發動群眾起來鬧革命,就要讓他們真正認識到自己所受的剝削和壓迫,認識到這個黑暗世界不公平的本質,認識到推翻這個黑暗世界的必要性和可能性,認識到自己在推翻這個黑暗世界的過程中所能發揮的作用和力量!
梧裕東決定先編一些苦情歌,苦情歌最能打動老百姓的心,容易引起他們的共鳴,這是他們世世代代實實在在的苦難遭遇。他將編好的唱詞教學生們唱,教室裏頓時成了訴苦會的現場,因為這些學生都是貧苦農民的孩子,唱的就是他們的親身經曆和苦難命運。
男同學悲苦地唱著:
“辛辛苦苦做丫奴,地主吃肉我吃粥;
挨打挨罵桌邊守,時時心亂半夜哭。
窮苦農民心寒酸,一件衣裳幾代穿;
單衣單褲縫又補,有時母子共褲穿。”
聲音剛落,女同學便接著唱起來:
“兩餐芋頭一餐粥,地主喝酒又吃肉;
窮人過年三十晚,幾顆黃豆泡囊肉。
地主惡霸野狼心,農家拉夫又抓丁;
農民有苦無處訴,忍氣吞聲當啞人。”
女聲唱完,男女混合一起唱道:
“窮人沒有隔夜糧,過了今天明天荒;
米缸空空藏老鼠,隻好野菜伴雜糧。”
......
自此之後,學社裏每天都會響起悲憤的苦情壯歡,渲染著一種濃濃的階級仇恨。
沒過多久,不僅學社裏,各個村屯不時都能聽得見苦情的壯歡。那是貧苦的鄉親們發自內心的傾訴與呐喊!
梧裕東便想著幹脆利用工作隊員串村宣傳的機會,直接唱起訴苦壯歡來教育鼓動鄉親們。於是每到一村,火塘邊、屋簷下、土階前、地坪裏,人們圍攏一堆,便開唱起來:
“誰養活誰呀?大家來看一看,沒有我們勞動,糧食怎能堆成山?耕種收割,全是我們下力幹,五更起,半夜眠,一粒糧食一滴汗,地主不勞動,糧食堆成山!
“誰養活誰呀?大家來想一想,哪裏會有瓦和磚?搭樓蓋屋,沒有我們做不了,自己的房一兩間,倒有大半露著天,房子高又寬!
“誰養活誰呀?大家來瞧一瞧,棉花怎能折成套,紡紗織布,得靠我們下力幹,新衣裳,大棉襖,全是我們血汗造,新衣穿成套!”
聽著工作隊員的訴苦壯歡,鄉親們終於明白了自己窮苦的根源,激起了對剝削階級無限的仇恨,一個個緊握拳頭,悲憤地接著唱起:“窮人為何窮,隻因階級分,地主和官府,是農民的苦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