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梧老師的壯歡（一）

韋開盛、黃俊生與柳生回到柳柳宜邊區之後，旺旺柴火店便交給韋媽媽和覃二妹打理了。

　　柳生與韋開盛到龍城向陳風同 誌彙報工作，臨了想起上次的豆腐宴，便有些嘴饞，於是神秘兮兮地對韋開盛說：“想不想二妹嫂子？”

“任務要緊，想她做什麼！”韋開盛淡淡地說。

“喲喲，公而忘私覺悟高了，你又不是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大禹王！裝的吧？”柳生撩貧起韋開盛來。

“那倒沒有，可是任務在身想有什麼用，還不如不想。”

　　說不想那是假的，少年夫妻幹柴烈火蜜意正濃，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呢！但韋開盛有自己的原則，不能因為私情而影響工作，心裏再想也不敢輕易表現出來，怕被柳生看不起，以為自己是個眷戀溫柔鄉革命意誌不堅定的人呢！

　　“想呢就趕緊回去看看，趁機親熱一回，要是不想的話那就算了。”柳生有意成全韋開盛，卻故意輕描淡寫，把話說得不油不鹽的，看韋開盛再有什麼反應。

　　韋開盛一聽這話，知道柳生要給自己行方便，心下感動卻不知怎麼表達。

“真的，你同意？”

“同意什麼？”柳生白一眼興奮過度的韋開盛。

“回去看我娘和二妹呀！”韋開盛咧著嘴笑道。

“你又不想人家二妹嫂子，回去不嫌礙眼睛？”

“哪個說不想了，隻是不敢當你說嘛，怕影響工作，也怕你笑話呢——”

“原來剛才沒有說老實話，全是有口無心的啊，跟打起埋伏來了還，活該我二妹嫂子在家守著空床罵你這個沒良心！”

“你是同意我回家去了？”

“不同意，我白話？”柳生反問道。

“那我去去就回，決不耽擱！”

“我們的任務都完成了，你不急這一下子。”

“那就——謝謝啊。”韋開盛抱個拳就要撇下柳生回旺旺柴火店。

這愣頭漢，終於原形畢露了，剛才嘴上還強說不想，分明是想得慌呢！

“回來回來，你這就走啦？”柳生叫住韋開盛。

“你都同意了，我還不走啊？”韋開盛眉毛一揚，心想你總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你這麼撇脫啊？不把我安頓好了，就想一個人回去搞鴛鴦會？”

柳生的臉上泛著叵測的笑，愣頭的韋開盛卻估摸不透。

“那你想恁子嘛？你不回熊公館了?”韋開盛窘迫地撓撓頭。

“我也想吃二妹嫂子做的豆腐釀啊！”

再不明說，隻怕這頓解饞的豆腐釀就要泡湯了！

“嗨，你不早說，這有什麼難的嘛，走走走，管叫你嫂子做就是了！”

“這還差不多。我以為你就這麼重色輕友，不管我了呢！”柳生一拳擂在韋開盛的胸脯上。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往旺旺柴火店走，剛走到門口，便聽見從店裏麵傳出美妙的壯歡來：

“清晨起來就唱歌，

個個講妹嘴巴多。

妹娘生妹翠鳥命，

命中帶叫無奈何。”

用壯話唱起來的壯歡特別有韻味，少時在熊家大院倒是偶爾聽長工們唱壯歡，自己還曾悄悄地跟著學過幾句，但終究沒學到皮毛。

“哇，我二妹嫂子還會唱壯歡呀！”柳生驚喜地掰著韋開盛的肩，伸出大拇指，一臉的讚賞。

“她就愛這個，平時沒事就唱來解悶兒。”聽著愛人唱壯歡韋開盛的心裏也敞亮起來。

正如韋開盛自己所說，回想起與覃二妹相處的日子，幾乎就是聽著她的壯歡解悶的。他清楚地記得，曾經有段時間，柴火店的生意不太好，他與黃俊生兩個整天愁眉頭苦臉的，倒是覃二妹看得開，樂觀大方，每天唱唱壯歡給他們破悶兒。

“莫言苦，人生哪有自來福，富路全靠自己闖，勤勞總會有幸福。”店裏的歌聲住了，韋開盛卻在嘴裏不由自主地哼哼起來，聲音雖然沙啞，倒也有點歡味。這就是當時覃二妹唱給自己鼓勁的壯歡，受了二妹的鼓勵，他們咬牙堅持著，直到後來生意慢慢好轉起來。

“刀山火海我敢上，辣椒再辣我敢嘗。你上一斤我十兩，你是少林我武當。”

唱歡，是壯家人的一大喜好。人們平時出門就唱，見人就唱，想唱就唱。遇上逢年過節、結婚、滿月、喬遷等喜事時更是歡聲不斷，哪怕心中有苦也要唱，就算是一連唱上三天三夜也唱不完。

柳生心裏一下開了竅，這回來旺旺柴火店是來對了，他突然想到了一個發動群眾的好辦法：何不利用壯歡形式發動群眾起來革命？在整個柳柳宜邊區，百裏壯鄉，老百姓最喜聞樂見的就是這飯養身歌養心的動人壯歡。

“開盛，二妹嫂子的壯歡歌了給我很大的啟發，回去以後，我們好好琢磨琢磨，就充分利用壯歡的形式來宣傳革命，發動群眾！”

“這也行？”韋開盛頭腦沒轉過彎來。

二妹嫂子的壯歡把你這個榆木疙瘩的心思都唱活絡了，那用壯歡發動群眾豈不更加有效果，說不定真會事半功倍呢。

土博鄉西朗村與宜山縣屏南鄉是連山共界的地方，還有柳城縣的大灣村、馬山縣的古竹村、柳江的村尾、南團、從村、更巴、廣榮、中吉，都有我們的基本群眾，梧裕東經常在這些地方收茶籽、桐籽和油菜籽，與這一帶的群眾混得很熟絡。

梧裕東挑著籮筐一路走村串寨，唱著自編的壯歡歌，也算是吆喝叫買。

“桐籽茶籽油菜籽，樣樣籽籽都榨油；

茶油菜油煮菜香，吃下桐油翻肚腸。”

鄉親們聽到歌聲便紛紛將自家留存的茶籽、桐籽和油菜籽或別的可以換錢的什物，拿出來賣與梧裕東。一來二去，沿路村上的百姓都喜歡上了這個樂觀開朗愛唱壯歡的年輕人，都願意與他打交道，就是沒有東西賣與他，也樂意和他攀談，交流信息，甚至主動留他進屋喝茶吃飯。

“梧老板，大晌午了，到我家吃點飯打個尖。”

“小梧崽，進我屋喝兩杯米樂。”

“我家油茶剛剛做得，搞兩碗先。”

人們熱情地邀請他，一片真心實意。

“好咧，肚子正鬧饑荒。”梧裕東客氣一番便不再推辭，接受了主人的盛情相邀。臨走前總要留下“飯米錢”在桌上：“東家，多謝招待了，這點飯米錢請收下。”

主人死活不肯收，抓起桌上的“飯米錢”往回塞：“怎麼能收你的錢嘛，我家窮是窮點，一頓粗茶淡飯也不算什麼，承蒙你看得起才肯進我家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