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和娘親被感動得雙眼發紅:“我們家柳生和石寶這麼董事,這麼孝順,將來長大了一定都是個做大事的人,會有大出息。”
可是,柳生和石寶兩個小人再到後園去爬果樹,奶奶不放心了,生怕他們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傷著,或是被刺兒掛花了細皮嫰肉,那可痛到奶奶的心尖尖上了。
“小祖宗,我的心肝寶貝,往後不許自個去爬樹了,叫大人們去摘吧,爬樹太危險,跌壞了怎麼辦?”奶奶顫巍巍地叮囑道。
“奶奶,我都快上學了,成大人了,不怕呢。”
石寶不敢吱聲,柳生卻很任性,奶奶還沒說完,就被他嗆住了。
後園的果樹上不僅有四季的果子,還有不少鳥窩,好奇的柳生不僅上樹摘果,甚至還淘氣地掏起鳥窩來。那是童稚少年無法克製的頑劣天性。
沒辦法,為了看好柳生他們不從樹上掉下來,奶奶隻好叫人搬張椅子放到後園裏,時不時去那裏坐守著,讓柳生一刻也不離開自己的視線。
“奶奶,您不累嗎,這樣一天到晚守著我們?”柳生明知故問。
“累啊。”奶奶望著赤溜下來一身汙垢的柳生,長長地歎口氣。
“累您就回屋去歇著吧,我們沒事的。”
“不得啊,我要看著你們心裏才安逸嘛,你幺蛾子多呢。”奶奶詭秘一笑,不看著你,等你上天鬧天宮下海鬧龍宮闖禍麼?
掏鳥窩的柳生,有次和表哥石寶把堂屋裏的燕子窩也給弄了下來。他們見燕子娘娘一天到晚飛進飛出的,一回來窩裏便伸出一排黃口的小燕子,爭先恐後地等著燕子娘娘給它們喂食,就很好奇,於是搬來梯子,想爬上去探個究竟。結果一不小心把燕子窩給掰下了小半邊,還沒長好翅膀的燕子崽連窩一起掉在地上,發出吱吱的哀鳴,燕子娘娘在外邊驚恐地望著地上胡亂掙紮的小燕子,一會飛一會停,卻不敢靠近。兩個懵懂少年拍著手掌哈哈大笑之後卻又手足無措,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處理。
“何得了,挑了燕子窩,頭上要生癩子的。你們兩個小祖宗啊——柳生,還不快去叫你三爸過來把燕子崽放上去,給它們把窩修補好,造孽呀!”奶奶一見,立馬像蝕了魂一般地喊起來。
柳生便知道闖禍了,急忙跑去叫三叔。
“什麼事嘛這麼慌慌張張的,是不是你奶奶怎麼啦?”三叔歪著頭問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柳生。
“我和石表哥把堂屋裏的燕子窩弄下來了,三叔你幫我們放回去修好嘛。”
小兔崽子,原來是這樣!三叔提到嗓子眼裏的心落下了。
“你奶奶和娘知道嗎?”
“奶奶知道 ,娘不曉得。”
“讓你娘知道,準打爛你的小屁股。”三叔在柳生的頭上輕輕掃了一板。
“三叔三叔,奶奶說挑了燕子窩頭上會生癩子,是真的嗎?”路上,柳生扯著三叔的衣袖,怯怯地問道。
“是啵,會生癩子噢,滿頭的癩子,可難看了。啊呀,看這裏,都長出來了呢。”三叔敲了敲柳生的鍋蓋頭,故意一驚一乍嚇唬著。
柳生本能地拿手往頭上一陣亂摸,卻摸不到三叔說的癩子。
“在哪裏嘛三叔,我怎麼摸不到呢?”
“噢噢,它又鑽進去了。”三叔繼續逗著柳生。
柳生很快就要上學堂了,這是他頂頂渴望的事情,他十分擔心,要是頂著一頭難看的癩子,學堂裏的先生還會不會要他?還有,那一大群未曾見過的同學,會不會都嫌棄他躲著他?
柳生在這高牆大院裏實在呆得太膩煩太膩煩了,時時處處被奶奶和娘,還有大院裏所有的人監管著,一點也不自由,一點也不快樂,早就想像石表哥一樣,到學堂裏讀書識字長本事去了。都說讀了書長了本事的人,就可以到外麵去闖自由世界,外麵的世界可精彩了。
想著想著,眼淚便開始在柳生的小眼眶裏打起了轉轉,走路的步子也不由得慢了下來。
“怎麼,害怕了?”三叔發覺柳生的情緒不對,知道他被頭上的癩子嚇住了。
柳生咬著嘴唇不再吱聲。
“誆你的呢,小老耿,哪有這麼神,挑個燕子窩就會生癩子!”
“老耿”是壯話,就是固執、認死理的意思。
“那你和奶奶怎麼都說會生癩子呢?”柳生疑惑地問。
“你還記得三叔教過你的‘舊時王謝堂前燕’麼?”
“記得,後麵是‘飛入尋常百姓家’。”
“王家和謝家是古時候的兩個大財主,比我們家可大得多了,燕子就去他們的堂屋裏做窩 ,那裏風水好。”
“為什麼嘛?”
“這個燕子呀,它是很有靈性的吉祥鳥,會選擇風水好的地方來結窩,給主人家帶來好運氣的,所以不能隨便去拆它們的窩,燕子來到我們家大院,說明我們家風水好呢。你拆了它們的窩,以後它就不會來了,就把好運氣帶走了,所以你奶奶讓我們把燕子窩補好,把燕子崽放回去,要把好運氣繼續留在我們家,知道麼?”
“噢,知道了。”
“還有呢,這個燕子是益鳥,你看它們天天在田垌上飛來飛去的,專門幫我們捉稻田裏的害蟲吃,吃禾苗穀子的害蟲少了,我們家的糧食就收得多了,不是也帶來了財運麼?”
柳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居然有些崇拜自己的三叔了,三叔說得多有道理啊!
從此以後,柳生便不再去碰神鳥一般的燕子和它們的窩,連別的鳥窩也一並不再亂掏了。他似乎還悟出了另一個道理:那些鳥兒雖然把窩做在高高的樹枝上牆洞裏瓦簷下,但它們其實都是些微小的弱者,不應該受到欺負和傷害,他得與它們像朋友一樣和平相處,就好比兩小無猜的石表哥。他要看它們在樹上翩翩起舞,在天空中自由自地飛翔,飛到美麗的雲朵裏去,還要聽它們嫋嫋歌唱,唱好聽的快樂的歌兒,隻屬於它們自己的幸福的歌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