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半,蘇瑾玉並沒有等到謝清安來到房中。
若換做以前,她又要悵然若失,枯坐一夜了。
但從長廝口中得知,今日謝清安早早的放班,不存在還在翰林院的可能,所以他現下不來,要麼就是忘了,要麼就是故意為之。
以往蘇瑾玉會等,但這次她沒有。
早早的熄了燭火,換了寢衣。
她等了太久了,也夠了,她不想等了。
“姑娘,不等世子爺了嗎?”碧螺今日分明聽見世子爺說要來她們房。
蘇瑾玉攏了攏烏發,“不必,早些熄燈,你們也早些睡吧。”
碧螺猶豫,但想起今日姑娘說的,罷了,姑娘都既然都要和離了,又何必再討好那個男人呢!姑娘受的委屈夠多了。
於是命人熄了燭火,侍奉蘇瑾玉入睡。
這邊,文翰院的燭火縹緲,謝清安手裏的筆微頓,“你說夫人早就歇下來?”
“是,”長廝回稟,“奴才路過荔香園的時候,那燭火早就熄了火,夫人應當是歇下了。”
謝清安俊美冷清的麵容,輕微一蹙。
以往他與蘇瑾玉說過要留在她房中歇息,縱然他有時候忘記,她也依舊會秉燭到天明,等他回來。
今日之事,他相當不悅。
故而,他決定緩上三刻再去她房中。
誰知,她卻早早熄了燈火,入睡了?
謝清安手下的幾個字有幾分重了些,白日那發堵的感覺越強烈,“越發沒有規矩了,這哪裏像個國公夫人?你說,哪裏像?”
長廝不敢說話。
府中上下誰不知世子爺不喜夫人,但他也隻在麵對夫人的事情上見過世子爺動怒的模樣。
長廝隻好轉移話題,提醒道,“孟傾姑娘還在外麵等著呢。”
謝清安嗔怒的神色消散幾分,蹙眉,“不是讓她離開了嗎。”
長廝歎氣,“孟傾姑娘執意要感謝爺,非得在外麵等著......”
按理來說這般夜晚,孤男寡女,總是不好的。
但偏偏孟姑娘與世子爺是那般的情分,不好驅趕。
謝清安本沒打算見孟傾,不合禮製,現如今他已成婚,總是不該見麵的,但想起那蘇瑾玉,眉眼含了韞色,“叫她進來吧。”
也該讓蘇瑾玉緊緊神了。
做了六年的世子夫人還是讓她太安逸了。
長廝微訝,旋即道是。
——
“昨夜那孟氏去了世子爺的書房,半夜兩個人才一同出來。”碧螺將聽到的消息說出來、
蘇瑾玉眼眸微微滑動,麵色無波,“嗯。”
其實她早就料到了這一天,隻是比她預料的快了一些。
也是,哪個男人麵對自己的白月光能坐懷不亂?
當初二人情深,卻因為性格稚嫩導致遺憾六年,恐怕此刻相見,已然是幹柴烈火。
碧螺見姑娘反應平靜,這下是真的確定了,姑娘是鐵了心的和離了。
碧螺又擔心又替姑娘開心,至少不再為旁的人傷心了,但......
“姑娘準備和離,那肚子裏的孩子呢?”碧螺看著蘇瑾玉的肚子,“姑娘沒同夫人和世子爺說出自己的懷孕 之事,想必是有打算了。”
蘇瑾玉看著自己的肚子,月份尚小,並不顯懷。
而夢中孩子從肚子裏流出來的劇痛,仿佛像是刀一點點劃開她的血肉,那種生命在她身上誕生,而一點點剝奪的痛苦,讓她肝腸寸斷。
她清楚,若想要與謝清安此事再無糾葛,那這個孩子不可留。
但......
憑什麼?
這個孩子在她的肚子裏,便就是她的所有物。
她不會讓謝清安知道這個孩子。
她要和離,然後帶走這個孩子。
“等父親母親回來,想必已經是冬日,屆時穿的厚實點遮掩便是,待和離後,我回老宅產子,等風聲小點再回京都。”
碧螺點頭,“如此便好,隻是世子爺會同意和離嗎?”
蘇瑾玉詫然一笑,“他好不容易與那孟氏重逢,定然是迫不及待給她身份的,我待在這裏隻會礙眼,興許用不了我來提,他不過幾日,便會與我和離了。”
碧螺聽到姑娘說的這般輕鬆,可她就更加心疼,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這六年,姑娘上下打點,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這些人要是這般不在意姑娘。
真是瞎了眼!
這般好的姑娘......
姑娘甚至用自己的肚子去救厭惡她的謝家二小姐,居然換不得一絲真情。
蘇瑾玉道:“碧螺,你去賬房哪裏將我的嫁妝單子取來,以及將鋪子裏的營收一一收回,這些日子我們早點清點好,也好等和離的時候,隨時收拾好隨時走。”
碧螺重重點頭。
蘇瑾玉的鋪子與謝家的產業都是由她來打點,當初父親母親執意不讓她嫁給謝清安,但她卻任性要嫁,父母害怕她在謝家吃苦,將盡數家當都留在她身上,隻留了一部分給兄長。
這些年為了好打理,又為彰顯她的不二之心,嫁妝和謝家的收入混在一起,早就不分你我。
現在她要和離,自然要一步步切割。
晌午,蘇瑾玉就將一部分賬理清出了,光是這一本賬本,她這麼細算才發覺,原來她補了這麼多給國公府。
蘇瑾玉母親家中曾經皇商,留給她的嫁妝更是豐厚。
其中這兩間最賺錢的鋪子,竟然一年之內就能為國公府填補近乎五千兩。
更別提其餘大大小小的上百間的鋪子了,更是一筆可觀的數目。
蘇瑾玉這次是真真實實地痛心了。
白花花的銀兩啊!
“以後,咱們鋪子裏的錢是咱們鋪子裏的錢,若國公府的人想要支出,先讓他們打條子。”
碧螺明白,這般不引起國公府的懷疑,又能將錢分開,以後和離討要回來便是,“好,我等會就去交代掌櫃。”
這幾日蘇瑾玉醉心於清理賬本,殊不知一場風暴正在運量。
蘇瑾玉算了將近三分之一的賬本。
算算總共至少還得一個月才能徹底理清。
這邊,幾日未見的吳嬤嬤上了門,依舊是皮笑肉不笑地表情,“少夫人,夫人請你過去一趟。”
蘇瑾玉微頓。
“好,我這就過去。”
吳嬤嬤見蘇瑾玉要去更衣,隨即道,“少夫人還是快些為好。”
蘇瑾玉神經一緊,對上吳嬤嬤那笑不露齒的表情,心中緊神三分,“那勞請吳嬤嬤帶路。”
吳嬤嬤冷然一哂,領路而去。
從那日安排孟傾入府後,蘇瑾玉破天荒的沒有去請安。
這數日沒來,怡和園又添了不少東西。
但顯然不是柳氏的手筆。
姑且看來隻有那位孟傾了。
看來她不在的這幾日,孟傾將她這位婆母哄得很高興。
蘇瑾玉進了房屋。
剛一進屋,滿身的涼氣裹身。
蘇瑾玉抬頭,便見柳氏滿臉黑色,怒看她。
冷得嗬斥一聲,“賤婦,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