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說了不用管我了。”
李鑰嘴上不耐煩實則順水推舟提了個請求,“你實在放心不下,就到村裏看看吳山他們幾個到沒?他們要是跟村裏人說我死了,報了喪,你就出來通知我。”
吳大川聽到這兒的時候還沒回過味來,倒是在他旁邊的周秀聽懂了。
原來如此......
“娘,我去吧。”
周秀原本的想法是,送完李鑰便和吳大川帶著大丫二丫到其它地方討生活去。
她不想再跟吳家有任何關聯。
可是明白了李鑰的用意後,她劃清界限的心沒那麼急切了,畢竟,她也想看吳山他們無法收場的樣子。
見周秀罕有的聽李鑰的話,吳大川嘴都張開了。
“來,大丫,二丫,這還有些刺泡兒。”
今早趕路的時候,李鑰特意從附近的山林間穿過,可能因為地勢低的原因不少難民已經來過了,野菜野果搜刮的一幹二淨,隻剩下些落散在荊棘叢中不易察覺的刺泡。
它們一個個紅彤彤的,飽滿多汁,葉綠果紅,瞧著便好吃。
“你倆記住,以後跟你娘還有你爹出門在外的時候,遇到不認識的菇子千萬別采摘。”
李鑰拿著刺泡不等她倆拒絕,便喂進嘴裏,同時叮囑著,“還有,水要燒開了再喝。”
要知道,三四月間山上可以采的蘑菇很少,而且部份是要跟有毒的品種混合在一起生長的,不少逃荒的難民便是死於毒蘑菇。
大丫跟二丫看著平時凶神惡煞的阿奶一顆顆給她倆喂果子,盡管她現在不凶,說話的時候也不帶笑,可莫名的有種親切感了。
“娘......要不,我進去看看吧?”
可能是看到周秀進去這麼久都沒出來,吳大川有些放不下心。
他還不知道,從昨天到今天都是李鑰的套路。
野鴨蛋是她故意落在山上的,所謂吃人嘴短,周秀她們一連吃到她找到的兔肉,野菜,野果還有野鴨蛋,便是再想走也要礙於情麵留一留。
這一留,不就留下了?
*
李家祠堂。
往日空蕩的堂屋擠滿了前來投靠的難民們。
她們大多是老弱婦孺,沒什麼勞動力,別的村也不收隻能來這兒碰一碰運氣了。
“裏正啊,我們孤兒寡母的,你要是將我們趕出去,那就是要我們的命了啊!”
一個姓董的婆娘摟著懷中瘦的跟麻杆樣的孩子哭天搶地。
村民看著人滿為患的祠堂交頭接耳道,“附近幾個村,就咱村最窮,本來田地都不夠分現在又來這麼多......”
“就是,收留他們,咱們也不必活了。”
“......”
裏正李鬆蹙著眉頭看著這一滿屋子的人,“每個村安置的名額都是有限的。”
李家村這半個月已經陸陸續續收了百十來人。
隔壁水牛村跟大田村,加起來才不到一隻手的數。
“裏正,裏正。”
正吵吵囔囔間,隻見同村的李二牛從外頭跑進來道,“外麵有一夥來投親的,說是來找舅舅。”
舅舅?李鬆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幾個人嚎啕大哭的從外麵跪著進來。
“舅舅!我的親舅舅欸!”
吳山捂著屁股一瘸一拐的往裏邊哭邊走,“可憐你跟我娘兄妹分離,到頭來黑發人送白發人!”
李鬆被他哭的耳朵嗡嗡,當即喝道,“號什麼喪呢!都給我趕出去!”
這種賣慘比慘的他見多了。
吳海見勢不對馬上起來解釋了一遍,“我娘叫李月蛾......前幾天剛死在逃荒的途中,她讓我們先回來找舅舅李青山。”
原來是李月蛾啊!
當年她丈夫死了不到一個月就跟別的男人跑了,就因為這件事,她們一家在村裏抬不起頭不說,她爹本來是個木匠有身好手藝,因為這件事鬱鬱寡歡不到四十就死了。
死了也不見她回來奔喪。
“李青山已經不在了,你們要是想投親,還是另外尋人吧。”
什麼?吳山他們聽了李鬆的話如遭雷擊。
吳海不信李鬆的話,他揩了把淚道,“落葉歸根,我娘這些年一直因為過去的事耿耿於懷,前幾年收到外祖父逝世消息的時候,她急的摔斷了腿,後來家鄉又鬧災荒,這才耽誤了回來奔喪的事。”
“而且當年她跟我爹走的事也是有苦衷的,她前頭嫁的周叔,戰場上我爹為了救他傷到了下身......”
說到這兒,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最驚訝的莫過於吳山跟吳翠梅。
他們爹啥時候傷到下麵了?
吳海麵不改色的繼續往下圓,“因為這件事,我娘總覺得欠我爹一個情,所以她帶著報恩的心跟我爹回到了我們吳家。”
原來如此......
別說是旁觀者,便是李鬆都有幾分動容了。
“而今,她報了這個恩,可自己卻死在了回家的路上......我娘臨死前說了,叫我們回李家村便是做牛做馬也要回報當年不告而別欠下的生養恩情。”
說到這兒吳海再也忍受不住放聲痛哭,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吳山跟吳翠梅見狀也跟著嗷嗷哭。
“村長,他們兄妹幾人有情有義,你就收了他們吧。”
“就是。”
李二牛偷瞄了眼哭的梨花帶雨的吳翠梅,“我看他們挺好的......”
就在李鬆決定鬆口的時候,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
“誰說我死了?”
李鑰在眾人回首的目光中昂首走進來。
“娘?!”
吳山吳海等人嘴巴張的比雞蛋還大。
便是李鬆也有些糊塗了,李月蛾不是死了嗎?
隻見李鑰先是環視眾人一眼,隨後目光停在吳山他們身上,“你們這幾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我嫁進吳家這麼多年,將你們當親生的一樣,結果你們趁我病了,拋下我,還順走我的錢袋子!”
吳山剛要反駁便被她狠狠指著,“老二,當年我種了張寡婦的旱地,本來是要分她們五成糧食的,但你說分糧食不夠錢娶媳婦,不讓給。”
“害我這麼多年被村裏人戳著脊梁骨罵不要臉!”
“老三!”
李鑰又來到吳海麵前,他是吳家兄妹中唯一讀了書的,所謂“負心最是讀書人”便是指他這種人,“還有你!當年你要交拜師禮,那會兒家計艱難,我讓你再緩些日子,你卻暗示我隔壁張老太家裏就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