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伯讓府中侍衛將拜帖送到了宴府,要見的是宴清禾的祖父。
宴老太爺聽說是鎮國公府的帖子,讓侍衛把人趕出去。
恰逢袁氏聽說是鎮國公的人,說什麼都不讓走,“不行不行,侄女定是來找父親商量錢的事。我去求求父親。”
宴文卻拉住了袁氏,“不行啊,父親不知道我欠了那麼多債,知道了怕是要打死我。”
“你傻呀,老太爺除了大哥就你一個親兒子,打死了誰給他養老?要是侄女見不到老太爺,你的錢沒人還,你才是真死了!”袁氏恨鐵不成鋼,打了一下宴文的頭。
宴文也反應過來,連連稱是:“那我去和父親說。”
他鼓著勇氣,走進宴老太爺的書房,將事情說了個十之八九。
“什麼?你......你這逆子!居然在外麵闖下如此大禍!”宴老太爺聽聞此事,氣得直撫胸。
袁氏安撫道:“爹你別氣了,他也是被迷了心,這次幫他還了下次一定不會了。”
“從哪裏湊那麼多錢!那可是五萬兩!”
宴文也趕緊過去扶著宴老太爺坐下,“咱沒有,鎮國公府有啊!我們今天去了,侄女答應幫我還錢了。”
說到鎮國公府,宴老爺子不屑一顧,“一個武將搭了個渾身銅臭的商戶女,倒也是‘珠聯璧合’,能拿出幾個銅鈿不奇怪。”
又有些狐疑,“她真答應了?”
“兒子還能騙你不成?他們送來的拜帖估計就是為了此事,爹你可不能不管我。”
自從和鎮國公斷親之後就這麼一個兒子,宴老爺子想著,再不爭氣,也不能真不管了,又讓人收下了拜帖。
“等解決了這混賬事,我再和你算賬!”隨即陷入思考,鎮國公府要是能好好待宴家,他倒是可以考慮重新納入宴家族譜。
一大早宴文和袁氏就翹首以盼,等著鎮國公府來人。
十幾輛馬車排成長隊,車輪在石板上壓出來深深的印痕,足見其分量。
宴清禾讓侍衛將馬車上的箱子一箱箱往主院搬,宴文十分驚喜:“侄女這些是?”
宴清禾莞爾一笑,“這些就是價值五萬兩的嫁妝。”
“當真?”袁氏也是興奮地看著一個個箱子。
“嬸嬸不妨看看?”宴清禾語氣中帶著玩味。
袁氏迫不及待地打開其中一個箱子,錦緞之上躺著一頂赤金翠鳳冠,金絲做的鳳羽,鳳眼嵌著純度極佳的鴿血石,冠周十二顆南海月明珠瑩潤生輝。
袁氏嘖嘖稱奇,緩了一下,又去打開其他箱子,價值千兩的浮光錦,象牙雕花鏡,琉璃玉鐲,件件都是世間珍品。
宴文看著這些東西,五萬兩綽綽有餘,話都說不清楚,連聲道:“侄女這......這些都是給我們的?”
他們倒是知道宴清禾的嫁妝值錢,卻沒想到竟如此值錢,宴清禾竟能在短短一日內拿出這麼多奇珍異寶。
宴清禾含笑應道:“祖父在哪,我同他商議之後再做決定。”
“我帶你去!”宴文迫不及待地把宴清禾引到宴老爺子的書房,使勁地敲門:“爹,侄女來了!”
“讓她進來。”
書房肅穆,“清正廉明”的題字高懸,宴老爺子身形清臒,端坐在太師椅上。
見宴清禾進來,宴老爺子就沉聲道:“跪下!”
宴清禾眸中情緒翻湧,卻實實在在地跪下,背脊挺得筆直,“孫女宴清禾給祖父請安。”
前世她沒有接觸過宴老爺子,鎮國公府的所有拜帖都被拒之門外,她隻知道在發現宴家人做的事情之後,皇帝降下罪責,宴老爺子氣急攻心暈倒,沒多久就去世了,這事成了父親的心病。
“你在外麵那些事,我都聽說了,囂張跋扈,行事魯莽哪有世家女的樣子。我宴家世代清流,名聲重於生命,你父親當武官,與商賈聯姻,已令門楣蒙塵,你不可步你父親後塵。”
宴文倒是把宴清禾拉了起來,“哎呀父親,你說這些做什麼,侄女都把嫁妝帶來了,幫我還錢。”
“什麼?嫁妝?”宴老爺子倒是不知道這事。
“對啊,嫂子留給侄女的嫁妝,大哥也是,食邑千戶不自己多留點。沒辦法,隻能用侄女的嫁妝了。”宴文兀自絮叨,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哼,原來那商賈留下的。”宴老爺子語氣中毫不掩飾的鄙夷,仿佛沾了什麼不潔之物,“罷了,勉強用這些東西就還了那些債,以免沾染商賈的習氣。”
宴清禾已經站起,語氣中聽不出情緒:“誰說我是白給的,這是我鎮國公府借給宴二爺的,要簽借契。”從手中拿出一張借契,便是連叔父都不叫了。
在後麵的袁氏伸手想要搶過借契:“侄女,你之前可不是那麼說的!你說要幫你叔父還錢的。”
這可是整整五萬兩,如果簽了借契還不上,宴清禾一樣可以報官。
“侄女你怎麼出爾反爾!”宴文心情大起大落,又去宴老爺子麵前跪下,抱著腿:“爹,兒子以後也是要當官的,你想想辦法。”
看宴老爺子遲遲不說話,宴清禾轉身就吩咐著:“青黛,讓人把東西帶回去。”
“不能帶走!”袁氏死死攔住青黛,她可就指著這嫁妝還錢了,若是有多的,還能落到她手上。
“夠了!”宴老爺子諱深莫測,緩緩開口,“清禾,你年紀尚小,不知如此巨額財物帶在身邊,是禍非福。”
略做停頓,語氣轉為語重心長,“女子嫁妝本就該由宗族長輩代為掌管,以防被小人覬覦。我便做主,將這些東西清點後收入府中。”
宴清禾譏笑一聲,看著這個自詡清流的祖父,隻覺可笑。以長輩之名收了她的嫁妝,卻沒有留下憑據,屆時真來索要,串通府中上下不承認就是。
“宴大人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嫁妝,保管也該交給外祖,怕是輪不到你。”
宴老爺子啪的一聲重重地拍在書桌上,“《女則》有雲,女子無私貨,你父親疏於管教,致使你錙銖必較,我便要好好管管你!這就是第一課!”
宴清禾眼含譏諷,他這話便是赤裸裸地強占之意:“宴大人確定要這樣做嗎?不會後悔?”
宴老爺子看著宴清禾眼中的冷漠莫名感到不安,又將情緒壓下,“冥頑不靈!休要胡攪蠻纏,送客!”
宴文和袁氏喜不自勝,如此就解決了賭債,多的東西足夠他們再揮霍一段時間。
“走吧侄女,我送送你。”宴文小人得誌,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
把宴清禾送到門口,“侄女下次再來啊”,宴文親手將府門關了,美滋滋地去看嫁妝了。
“呸!”青黛啐了一口,“還什麼書香門第呢,我多待一刻都嫌醃臢。”
宴清禾看著並無什麼情緒,她來之前未嘗沒想過,如果宴老爺子是個真君子,如果顧念父親和她,那她願意給這老人一個安身的歸處。
但是宴老爺子話裏話外看不上鎮國公府,羞辱她的娘親,還強搶這些東西,那後果便是他們自找的。
這些人一定會後悔。
宴清禾最後看了一眼宴府,頗為失望地上了馬車,這宴家還是和鎮國公府沒關係的好,她得早日斷了父親的念想。
宴府內,宴文和袁氏越看越高興,對管家說道:“快清點一下,這些東西大概值多少錢,明天就把趙瑞喊過來。”
眾人一頓忙乎,估算宴清禾帶來的東西還了債,還能剩下七八千兩,袁氏臉都要笑歪了,“這侄女家真是有錢啊。”
“可不是嗎,我看她一點不心疼的樣子,估計家中還有更多呢!”宴文小心撫摸著浮光錦。
“等這事過去,我去和她多交際交際,大哥不是想回族譜嗎,要是多給咱點好處,勉強幫他求求爹。”
趙瑞沒想到他們真還得起價值五萬兩的財寶,聽到是郡主嫁妝,心裏有些看不上宴家人,麵上也不露聲色,拿了東西走了。
林胡安聽說這五萬兩是用的宴清禾嫁妝,先是一愣,後又撫掌大笑,笑聲中掩藏不住的快意和譏諷。
“嫁妝是女子的私產,是她在婆家安家立命之本,沒想到如今被逼到動用嫁妝幫人還債,隻怕這鎮國公府已經外強中幹。”
“敢和老爺作對活該她被拿走嫁妝。”管家奉承著林尚書,然後看了一眼周圍,欲言又止。
林胡安看懂了示意,讓其他奴仆離開。
待人走開,管家上前低聲道:“老爺,他們派人來問,還有沒有貨。”
“那得問他們的準備了多少銀兩,貨想要多少,我都有。”林胡安眉梢一挑。
管家會意,立刻接話:“我問過了,對麵能出這個數”他伸出五個手指,“五十萬兩現銀。”
林胡安說:“這次胃口不小啊,告訴他們,銀子到位,貨自然到位。”
管家心領神會,“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