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孫浩洋坐在新分配的內門弟子房的硬板床上，手裏捏著那枚灰撲撲的青銅戒指，心臟跳得像擂鼓一樣。

剛才那種被拉扯靈魂的感覺太真實了，絕對不是幻覺。

這戒指，是個寶貝。

“富貴險中求，再試一次。”

孫浩洋咬了咬牙，再次把神識探入戒指。

嗡。

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又來了。等他再睜開眼，已經不在那個充滿木頭味兒的房間裏，而是站在了一片灰蒙蒙的空間之中。

這裏沒有天，沒有地，四周全是翻滾的霧氣，死一般的寂靜。

孫浩洋試著走了兩步，發現腳下雖然看起來空虛，但踩上去卻是實實在在的。

忽然，他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細節。

他手腕上戴著的那串用來計時的菩提珠，轉動的速度似乎變慢了。

這菩提珠是他在雜役區淘來的小玩意兒，裏麵的靈氣流轉一圈正好是一個時辰。可現在，那靈氣流轉的速度，慢得像是蝸牛爬。

“不對，不是珠子慢了。”

孫浩洋猛地反應過來，“是這裏的時間流速，比外麵慢！”

他心裏默默讀秒，再對比菩提珠的轉動。

大概是一比十。

也就是說，在這裏待十天，外麵才過一天！

孫浩洋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這哪裏是什麼儲物戒指，這分明就是個超級修煉作弊器啊！對於資質平平的他來說，最缺的是什麼？就是時間！

“小家夥，算得倒是挺快。”

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比之前清晰了不少。

前方的灰霧翻湧，慢慢凝聚成一個人形。

那是一個穿著古老道袍的老者，須發皆白，身形有些透明，飄飄忽忽的，一看就是個魂魄。但他身上的氣息，哪怕隻剩下殘魂，也讓孫浩洋感到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壓迫感。

孫浩洋趕緊拱手行禮：“晚輩雲遊子，拜見前輩。不知前輩尊姓大名，為何會在這戒指裏？”

老者飄到孫浩洋麵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裏透著一股滄桑。

“名字......太久沒用了，都快忘了。”

老者歎了口氣，“老夫名為禹餘。這戒指，便是老夫當年的隨身之物。”

禹餘？

孫浩洋腦子裏飛快搜索著洪荒知識庫。

通天教主，號上清靈寶天尊，別號......禹餘道人！

這老頭敢叫這個名字？

似乎看出了孫浩洋的震驚，老者擺擺手：“別瞎猜，老夫不是聖人老爺。老夫當年不過是聖人老爺身邊的一個隨侍童子，因得老爺賜名，才叫禹餘。這戒指，也是老爺當年煉廢了隨手扔給我的小玩意兒。”

隨侍童子！

那也是通天教主身邊的近人啊！宰相門前七品官，聖人身邊的童子，那地位比現在的多寶道人估計還要高！

“原來是老祖宗！”

孫浩洋立馬改口，這大腿必須抱緊，“老祖宗，您怎麼......變成這樣了？”

“陳年舊事了。”

禹餘殘魂眼中閃過一絲痛苦，“龍漢初劫之時，我隨老爺外出，遭了算計，肉身崩碎，隻剩這一縷殘魂躲進戒指苟延殘喘。這一睡，不知過了多少元會。”

說到這裏，禹餘看向孫浩洋，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小家夥，如今外麵是什麼光景了？截教......可還安好？”

這是一個送命題。

孫浩洋腦子轉得飛快。

如果說截教現在萬仙來朝，烈火烹油，這老頭肯定高興。但如果說馬上就要封神大劫，截教要完蛋，這老頭會不會一激動把自己給拍死？

斟酌了一下，孫浩洋小心翼翼地開口。

“回老祖宗，如今截教正如日中天，號稱萬仙來朝。通天教主老爺坐鎮金鼇島，威震洪荒。”

聽到這話，禹餘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但孫浩洋話鋒一轉：“不過......”

“不過什麼？”禹餘眼神一凝。

“不過最近天地間劫氣彌漫，三教商議封神榜。闡教和西方教那邊動作頻頻，咱們截教雖然人多勢眾，但也被不少人盯著。弟子雖然位卑言輕，但也感覺得到，一場大風暴就要來了。”

禹餘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沉默了許久，看著翻滾的灰霧，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盛極必衰，物極必反。老爺性子直，重情義，這就是截教的劫數啊......”

禹餘搖了搖頭，看向孫浩洋的目光變得複雜起來。

“你小子，倒是說了句實話。剛才你要是隻報喜不報憂，老夫直接就把你扔出去了。”

孫浩洋背後冒出一層冷汗。

果然，這幫活了無數年的老怪物，沒一個是好忽悠的。

“既然你能喚醒老夫，又帶著這戒指進了內門，也算咱們有緣。”

禹餘飄近了一些，那雙半透明的眼睛死死盯著孫浩洋，“但我禹餘傳法，不傳心術不正之輩，也不傳愚鈍無能之徒。我要考考你。”

“老祖宗請出題。”孫浩洋挺直了腰杆。

禹餘大袖一揮。

呼！

四周的灰霧瞬間變了顏色，化作五彩斑斕的光芒，直接把孫浩洋吞了進去。

幻境！

孫浩洋隻覺得眼前一花，再看清時，自己已經不在灰霧空間，而是站在了一座金山上。

腳下全是極品靈石，堆積如山。旁邊擺滿了各種先天靈寶，什麼翻天印、陰陽鏡，跟不要錢的大白菜一樣扔在地上。

前麵還站著一群衣著清涼的仙女，正對著他搔首弄姿，喊著“大王來玩啊”。

“這就是貪念考驗？”

孫浩洋看著眼前這一切，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幻境做得......也太假了吧？

那靈石的光澤度一看就是貼圖錯誤，那仙女的臉長得都一模一樣，明顯是批量複製粘貼的NPC。

作為一個在21世紀被各種3A大作洗禮過、看過無數特效大片的現代人，這種程度的幻境，簡直就是五毛錢特效。

“無聊。”

孫浩洋打了個哈欠，一腳踢開腳邊那個看起來很假的翻天印，看都沒看那些仙女一眼，直接找了個空地坐下。

“老祖宗，這建模水平不行啊，穿幫太嚴重了。咱們能不能整點高端的？”

虛空中傳來一聲輕咦。

畫麵一轉。

金山美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屍山血海。

無數青麵獠牙的惡鬼從地下爬出來，張著血盆大口朝孫浩洋撲過來。天空中雷聲滾滾，仿佛世界末日。

“恐懼考驗？”

孫浩洋撇了撇嘴。

這比《生化危機》差遠了。

他非但沒跑，反而饒有興致地走過去，伸手戳了戳一隻惡鬼的臉。

“手感有點虛，粒子效果沒做好。”

畫麵再次破碎。

這一次，什麼都沒有了。隻有無盡的黑暗和孤獨。

一個聲音在黑暗中問他：“你為何修仙？”

這是問心。

孫浩洋收起了嬉皮笑臉。

他在黑暗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聲音平靜而堅定。

“為了活著。”

“為了不被別人當成螻蟻隨意踩死。”

“為了在這個操蛋的世界裏，能有說‘不’的權利。”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為了蒼生，隻有最樸素、最真實的欲望。

黑暗瞬間破碎。

孫浩洋重新回到了灰霧空間。

禹餘殘魂看著他，眼神裏滿是古怪。

“你這小子......心性真是奇特。”

禹餘嘖嘖稱奇，“麵對誘惑不動心，麵對恐懼不腿軟，問心之時又如此......務實。老夫見過無數天才，要麼道心不穩，要麼滿口仁義道德卻虛偽至極。像你這麼直白且清醒的，倒是頭一個。”

孫浩洋嘿嘿一笑：“老祖宗謬讚了，主要是窮怕了，也死怕了。”

“好一個死怕了。”

禹餘點了點頭，“怕死才能活得久。既然你通過了考驗，這見麵禮，老夫便給你了。”

說著，禹餘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孫浩洋的眉心。

轟！

一股龐大的信息流瞬間衝進孫浩洋的腦海，比當初穿越時的記憶融合還要猛烈。

孫浩洋隻覺得腦袋像是要炸開一樣，疼得差點叫出聲來。

過了好半天，那種疼痛感才慢慢消退。

他晃了晃腦袋，發現腦海裏多出了兩樣東西。

第一樣是一部金光閃閃的功法——《上清寶籙·殘卷》。

這可不是《基礎吐納訣》那種大路貨，這是正兒八經的截教核心功法！雖然隻是殘卷，但足夠修煉到金仙境界！裏麵的靈力運行路線複雜精妙，比孫浩洋自己瞎琢磨的那個“改良版”高明了無數倍。

第二樣是一本厚厚的冊子——《陣法基礎詳解》。

這上麵記載的不僅僅是陣法知識，還有禹餘當年跟隨通天教主時記錄下的各種心得體會，甚至還有通天教主隨口點評的幾句話。

這簡直就是無價之寶！

“多謝老祖宗賜法！”孫浩洋激動得直接跪下磕了個響頭。

這回是真心的。有了這兩樣東西，他在截教才算是真正有了立足的資本。

“行了，別磕了。”

禹餘現在的魂體明顯比剛才淡了一些，顯然傳功消耗了他不少力量。

“老夫現在魂力虛弱，不能長時間顯形。平日裏你就在這空間裏修煉，這裏的靈氣雖然不如外麵濃鬱，但勝在精純，而且時間流速慢，足夠你彌補根基。”

“還有，這《上清寶籙》你修煉的時候小心點，別讓人看出端倪。現在的截教，未必全是自己人。”

說完，禹餘的身影慢慢消散在灰霧中，隻留下一句話。

“下次進來，帶點養魂的東西......老夫困了......”

灰霧重新歸於寂靜。

孫浩洋在空間裏平複了一下心情，然後心念一動，退出了戒指。

意識回歸身體的瞬間，一股疲憊感襲來。

雖然在戒指裏待了很久，但外麵其實隻過了一小會兒。

此時正是深夜，窗外的月光慘白慘白的。

孫浩洋剛想躺下休息，忽然，他的耳朵動了動。

窗戶紙上，無聲無息地多出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貼在窗戶上，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個剪紙人，正透過縫隙往屋裏窺探。

孫浩洋的心臟猛地收縮。

有人監視！

他現在的修為雖然隻是煉精化氣中期（偽裝後），但神識因為穿越和修煉《斂息術》的原因，比同階修士要敏銳得多。

那個黑影的氣息很弱，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如果不是孫浩洋剛從高度警惕的狀態中退出來，根本發現不了。

“是趙德柱的餘黨？還是其他競爭對手？”

孫浩洋腦子飛快轉動。

這時候絕對不能表現出已經發現了對方，否則對方可能會直接動手，或者打草驚蛇。

於是，孫浩洋翻了個身，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別......別打我......媽，我再也不敢了......”

說完，他還吧唧了兩下嘴，發出一陣呼嚕聲。

那黑影在窗戶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是在確認孫浩洋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黑影才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孫浩洋依然保持著打呼嚕的節奏，但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內門......果然是個狼窩啊。”

他在心裏暗暗罵了一句。

白天看起來一團和氣，晚上就鬼影重重。趙德柱雖然倒了，但想搞死他的人肯定還有。畢竟他一個雜役一步登天，動了太多人的蛋糕。

“看來以後得更加小心了。”

孫浩洋在被窩裏握緊了拳頭。

“既然你們想玩陰的，那我就陪你們玩到底。”

“白天我就裝傻充愣，當個好欺負的老實人。晚上我就躲進戒指裏，利用十倍的時間差瘋狂練級。”

“等我神功大成的那一天，看我不把你們這幫藏在暗地裏的老鼠一個個揪出來捏死！”

孫浩洋閉上眼睛，但並沒有真的睡著。

他的一縷神識始終警惕地籠罩著房間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