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年後再見到我的花滑教練前妻,是在世錦賽頒獎典禮。
我在後台正打算刷權限時,她剛好穿著一身訓練服過來。
門內的人見到她後,氣氛立即熱絡。
她一一回應,隨即虛摟著我,跟他們道歉:
“這是我朋友,是我帶來的。”
我沒有說話,隻是從大衣領口拉出掛牌。
“不好意思,我也是這裏的工作人員。”
我的聲音平靜,與她直接隔開了三八線。
而她緊盯著我,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星燃......”她喉結滾動,聲音幹澀。
“五年了,你竟然還沒原諒我......”
我唇角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沒有回答。
我的全部心神,早已被世錦賽冠軍得主而吸引去。
根本無暇分給其他人。
......
頒獎禮結束,停車場空曠。
冰雨細密。
林寒星的車橫在麵前時,我剛把止痛藥塞回挎包。
車窗降下,林寒星側臉冷峻。
“上車。這種天你的舊車不行。”
“況且你的腳踝承受不了這種天氣開車。”
“車是去年買的。”我晃鑰匙。
“有座椅加熱。”
她目光掃過我臂彎的禮服防塵袋,又落在我挎包。
拉鏈沒合攏,露出半截芹菜。
“這種天還去老城區?”
她聲音壓低。
“這些年,過得好嗎?”
“很好。”
“你的腳傷......”
“陰雨天就疼,林教練應該最清楚。”
“畢竟最後那場比賽前,是您親自給我的腳踝打上封閉針,還說賽後再處理。”
我信了。
“也是你故意縱容你的小相好調高了我的冰鞋固定器,還銷毀了我的傷後康複數據......”
“讓我我摔斷韌帶的同時,徹底失去了參賽資格。”
她的臉色驟然慘白。
我在她承諾的賽後躺進了手術室,被告知踝關節軟骨永久性損傷。
從此我的職業生涯終結。
班車在後麵鳴笛,她的車紋絲不動。
幾個工作人員看過來,我拉開車門。
“老運動員公寓。”
車廂死寂。
“還住那兒?”
她手指收緊:
“還住那兒?那樓要拆了——”
“那是我媽留下的。除非我死,誰也別想動。”
她呼吸一滯。
當年母親從訓練局樓頂躍下時,手裏緊攥著我們的結婚請柬。
那時我剛拿男子花滑世錦賽冠軍。
暖氣太足,我按下車窗,冷風灌入。
“你以前怕冷。”
她要關窗。
“人凍久了,就不知道冷了。”
我擋開她手,指尖相觸。
她猛地縮回。
車載藍牙突然響起許沐陽的聲音。
帶笑,還夾雜著嬰兒的咿呀啼哭:
“寒姐,結束了嗎?念念又哭了,我哄不好,湯都涼了。”
林寒星看我一眼,聲音放柔:
“快了。碰見星燃,送他一程。”
電話靜了兩秒,哭聲戛然而止。
“星燃哥回來了?怎麼不早說?”
“應該聚聚的,我還想讓他看看念念呢......”
我靠著車窗看外麵。認識他十五年,從沒聽過這種親昵的語氣。
以前他被頂了出國名額,隻會悶頭訓練。
是我摔了那人記錄本,寫材料幫他爭回來。
被愛的人,姿態都從容。
“臨時遇見,他有事。”
林寒星帶著安撫。
“偶遇也是緣嘛。”
許沐陽的聲音熱絡。
“請吃飯怎麼啦?星燃哥以前最照顧我了。”
“念念都快一歲了,還沒見過他呢......”
“沐陽,別鬧。”
電話掛斷時,車停在老公寓門前。
冰雨如網。
“多謝。”
我下車。
“等等。”
她降下車窗,看向我手中禮盒。
“這禮服......給誰的?”
“我妻子。”
她愣了,苦笑,像聽孩子氣話:
“王裁縫的手藝。五年前,你也總在他那兒給我定製。”
“你說,隻有他的剪裁配得上冠軍和我的身形。”
“所以?”
我轉身看她。
“別強撐。”
她聲音沙啞。
“我隻希望你好,不是像現在......”
像哪樣?
黑大衣,濕靴子,挎包裏廉價塑料袋。
一個為生活奔波的前運動員。
可是比起從前必須時刻精致的林先生,我更喜歡現在。
“我覺得很好。”
林寒星喉結滾動。
“星燃。”她輕聲。
“你確實不一樣了。”
“嗯。”我轉身上樓。
“很多人都這麼說。”
感應燈逐層亮起。
我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