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晚宴接近尾聲時，劉楠逸端著酒杯走過來。

“哥，我敬你一杯。謝謝你這一年對我的照顧。”

酒杯相碰，他忽然壓低聲音。

“其實爸早就想讓我接手項目部了。他說你太保守，不適合開拓市場。”

我握著酒杯的手紋絲不動。

“是嗎？”

“當然呀，所以哥，以後可能要請你多配合我了呢。”

他轉身離開前，像是忽然想起什麼。

“對了，明天和騰躍集團的會議，爸說讓我主講。哥你就在旁邊學習吧。”

所有的前期調研、方案準備，都是我一個人完成的。

我親自盯了半年的潛在客戶，現在他要來摘桃子了。

主桌那邊傳來哄笑聲。

我望過去，看見父親正拿著手機給旁人看什麼。

劉楠逸湊在旁邊，笑倒在母親肩上。

行政主管小跑過來，臉色比剛才更尷尬。

“劉總監，劉董讓我把這個......給您看看。”

他遞過來一部手機。

屏幕上是一個匿名職場論壇的帖子。

標題赫然是：《八一八我們公司那個占著總監位置不做實事的關係戶》

主樓詳細描述了一個“靠血緣上位、打壓有能下屬、搶同事功勞”的總監形象。

發帖時間：兩小時前。

正是年會開場的時候。

回帖已經蓋了幾百樓。

【這種關係戶最惡心了！】

【聽說他連方案都要下屬寫，自己隻負責簽名。】

【好像還是老板親生兒子？難怪這麼囂張。】

最新一條回複來自樓主：【謝謝大家支持，我會繼續曝光。對了，今晚年會，這位‘總監’連核心團隊桌都坐不進去，笑死。】

配圖是我獨自站在副桌旁，而主桌熱鬧非凡。

拍攝角度正好是劉楠逸剛才站的位置。

“劉董說......”

行政主管聲音發顫。

“說讓您......適當收斂一點。都是自家人，鬧到網上不好看。”

我抬起頭。

主桌那邊，劉楠逸正舉著手機對著我。

隔空相望，他對我做了個口型。

“哥，驚喜嗎？”

我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不是因為被汙蔑。

而是因為父親明明看到了直播，看到了汙蔑我的帖子。

他的選擇是讓我收斂，而不是澄清，不是維護。

甚至不是一句最基本的“我相信你”。

行政主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低頭看了一眼，表情變得更加難看。

“那個......劉董還說，既然現在輿論對公司形象不利，暫時讓您休個年假。項目部的工作，先交給劉助理代管。”

我笑了。

笑自己這十年來的自欺欺人。

笑我還以為血濃於水。

笑我竟然真的相信，隻要我足夠努力、足夠優秀，父親總會看見。

原來他早就看見了。

隻是選擇視而不見。

因為在他心裏，那個會哭會鬧會邀寵的養子，比默默做事、不會討好的親生兒子，更重要。

我放下酒杯。

整桌人都看向我。

“劉總監......”

我笑了笑，徑直走向主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劉楠逸的直播鏡頭，毫不避諱地對準我的臉。

父親皺起眉：“毅默，你幹什麼？”

我停在他麵前，看著這個親手把我推向外人位置的男人。

“爸。”

十年了，我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叫他爸。

“騰躍的案子，從頭到尾都是我跟進的。”

“劉楠逸連對方的聯係人姓什麼都不知道。”

“這樣，您也要讓他主講嗎？”

父親臉色沉下來。

“毅默，注意場合！”

“場合？什麼場合？”

我指向劉楠逸的手機，直播間彈幕瘋狂滾動。

【關係戶實錘了！】

【聽說他經常欺負楠逸，楠逸好可憐！】

劉楠逸適時地紅了眼眶。

“哥，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今天這種場合能不能別讓爸難做？”

母親站起來打圓場：“毅默，有話回家說......”

“回家？”我看向她。

“哪個家？是你們三口之家，還是我這個客人偶爾借住的那個房間？”

我深吸一口氣。

十年的委屈，不甘，自我懷疑，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出口。

“騰躍的會議，我不會讓，不是因為總監這個位置。”

“而是因為——”

我從西裝內袋裏掏出一枚U盤，舉高。

“過去半年，劉楠逸‘提交’的所有方案，原始文件、修改記錄、數據來源，全在這裏。”

“包括宏遠合同的讓利方案。”

全場死寂。

我走到投影儀前，把U盤插進去。

“既然要直播，既然要曝光——”

大屏幕亮起。

第一份文件彈出。

“不如讓大家看看，真正的關係戶，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