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年會進行到抽獎環節。

特等獎是歐洲雙人遊。

主持人念出獲獎號碼時，主桌那邊，一道身影幾乎是彈起來的。

劉楠逸雙手舉高，眼睛亮得驚人，盛滿了不敢置信的驚喜。

“啊！是我！爸，是我中了！”

他轉身抓住父親的手臂，雀躍得像個大男孩。

父親哈哈大笑，親自把獎券遞給他。

台下有零星掌聲，更多的是沉默。

行政部的小李坐在我斜對麵，用口型說“內定。”

我忽然想起上周路過行政部，聽見劉楠逸在打電話：

“......對，就要那個號碼，到時候我上台，你記得讓機位跟緊我，多拍幾張特寫，角度選好一點......”

我當時沒在意，隻當是年輕人愛出風頭，未作他想。

現在全串起來了。

連抽獎都是為他鋪的路。

這哪裏是年會，分明是專屬於他的職場偶像劇現場直播。

而我，和在座這許許多多的人一樣。

不過是這出戲裏沉默的、模糊的背景板，用來襯托主角的光芒萬丈。

“接下來，是我們年度最重要的環節——年度優秀員工頒獎！”

主持人的聲音拔得更高，試圖重新點燃氣氛。

巨大的LED屏幕亮起，跳出一張張獲獎者的照片。

劉楠逸的笑臉，占據在最中央的位置。

青春洋溢，無可挑剔，灼眼的白光照著，看久了生出一股惡心勁。

獲獎理由：“勇於創新，多次在項目關鍵節點提出突破性建議。”

投影開始播放工作集錦。

全是我熟悉的場景——

我的電腦屏幕前，他虛心請教時拍下的方案草圖。

我的會議筆記旁，他隨手記錄時拍下的關鍵數據。

甚至有一張，是我伏案睡著時，他站在我身後比耶的自拍。

配文：“陪哥加班到深夜，雖然累，但收獲滿滿！學習永無止境！”

台下開始有竊竊私語。

老陳猛地站起來，椅子刮擦地麵發出刺耳聲響。

他胸膛起伏，臉色漲紅，盯著屏幕，又猛地轉向主桌方向。

但最終還是在父親警告的目光下，肩膀垮了下來。

重重地坐回椅子上，發出一聲悶響。

拳頭在桌下攥得發白。

頒獎環節繼續。

父親親自給劉楠逸戴上獎牌。

聚光燈下，他笑靨如花，挽著父親的手臂。

母親在一旁鼓掌，眼眶濕潤。

多完美，多溫馨的一幕。父慈子孝，家庭和睦，後繼有人。

如果我不是那個被剝離開的外人，大概也會感動。

“其實......”

坐在我另一邊的市場部劉姐目光空洞地看著自己的酒杯，忽然輕聲說。

“上個季度，楠逸提交的那份關於新興市場的分析報告。”

“核心數據和初步推演框架，是我鎖在自己電腦加密文件夾裏的初稿。”

她話頓住，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

“我發現時他已經交上去了，劉董還在晨會上表揚他，說什麼嗅覺敏銳，看到了大家沒看到的機會。”

劉姐自嘲地笑了笑：

“我後來去找劉董解釋......你猜劉董怎麼說？”

她轉過頭，看向我，眼裏有種同病相憐的疲憊與嘲弄。

“他說，‘文件在你個人電腦裏，楠逸怎麼能拿得到？你是不是自己沒做完，怕擔責任，才這麼說？’”

她轉頭看我：“劉總監，你信我嗎？”

我信。

我當然信。

因為同樣的事情，正在我身上發生。

而且更徹底，更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