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長寧殿太後已經梳洗更衣了，明光殿的消息傳到耳中，太後忍不住輕笑一聲。

“五個女兒，阿誕宴後就隻對孤嘮叨來嘮叨去他家這個小九。果然不安分，上竄下跳。”太後對著身旁伺候她的芳齋抱怨。

“府上王爺最寵九小姐，一時住不慣宮中也是有的。娘娘不如給她換個住處？”芳齋正拿著一柄梳為太後理著披至腰間的長發，像家人似的似笑非笑的勸道。

“換住所倒不難。芳齋，你看五郎對小九娘是個什麼章程。孤原以為他賜下玉佩，又在彭城與九娘之間護著她是有意於九娘。但瞧著神色又無動於衷。孤反倒摸不準他心思了。”太後沒準備第一時間處理此事，想等等看這馮凝是不是真敢這樣無視宮規膽大妄為，也想等等看元繡那邊是個什麼反應。

芳齋聞言笑道：“娘娘今日怎麼貪玩起來。何必逗弄兩個孩子？”

太後哈哈大笑，毫無形象，指著芳齋笑：“你呀你，還敢打趣孤，真是沒大沒小了。”

芳齋把梳往桌上一擱，假意氣悶：“娘娘說說看奴婢那句話講得不對，快快懲罰奴婢吧！”

太後越發大笑起來。半晌，去看太極殿動靜的宮人回複陛下已就寢。

太後與芳齋對視一眼，太後止了笑，歎道：“看來是孤多想。既然九娘鬧騰，叫她到孤殿裏來鬧騰。讓她去禮佛的偏殿跪一晚，有地方不住那就別住了。不守宮規就該受罰，她若再鬧，便像五郎小時候那樣給孤關到明堂去不許給吃的喝的。”

宮人領命下去了。

太後老神在在，在芳齋攙扶下坐到軟榻中靠著，似開始假寐。

“娘娘不怕傷了王爺一片愛女之心？”芳齋歎道。

“那便透出去讓阿誕知道，跪了今晚讓他把九娘領出去。全了他這一片愛女之心。他惦記著給他女兒找個柔順的夫郎，不情願許給五郎呢。”太後寐著眼，輕聲歎息。

“娘娘有意六娘？”芳齋試探著問。

“有些城府，工於心計，懂得借勢，還曉得經營形象，長得也美麗。孤今日懲罰九娘，也算給她出口氣，畢竟是博陵的孩子。”太後輕笑。

“博陵公主去得太早了。”芳齋歎息。

“孤想成全阿誕，也是因這一樁事。他不愛博陵，被孤逼著跟博陵成親，兩人成了怨偶以致博陵早逝。現在他想愛護女兒，婚姻自許，恐怕也有想彌補當年他自己遺憾的意思。”太後微微睜開已闔上的雙眸，語氣平和。

“娘娘這一番心意。九小姐恐怕體察不了，何不與她講明白呢？”芳齋蹲靠在軟榻下首，輕輕為馮太後掖住腰腹的毯子。

“孤做事，何須向人解釋？”馮太後睥睨一切，乾綱獨斷。

太極殿

元繡又挑燈起了身。驚動了太極殿值夜的宮人以及近侍三念。

“陛下，可是要起夜？”三念忙問道。

“尋弘文殿一個叫宋宋的女官過來。去打聽清楚長寧殿那邊有沒有懿旨到明光殿，若是沒有，讓宋女官接馮凝去布置好的徽音殿。若是有懿旨下，聽清楚懿旨即刻向寡人回話。”

翻來覆去，閉上眼睛是那張害怕可憐又傲嬌固執的臉，睜開也還是那張宜嗔宜喜的麵龐。

元繡心煩意亂，今日過後便向娘娘請旨把她送出宮吧，她根本不可能安安分分地待在這裏。早些把她送出宮，自己才不會被她左右情緒，做出這些反複無常令人恥笑的事情來！

她根本不需要你去做這些可笑的事！

元繡，你自己若是能狠心，便給她賜一樁婚事，讓她從此與你再無幹係。

一個打不得，罵不得，殺不得，愛不得，恨不得，舍不得的活生生的女人。元繡，她是你的弱點，一個帝王，不應該有這樣的軟肋。

明光殿裏，馮凝等得瞌睡都出來了，聽見人聲嘈雜混亂，才打了些精神。哈欠一個接連一個，馮凝心道實在不來，自己就真要一把火燒了這兒了。

主打一個行就幹，千翻鬧騰，妥協不可能！

“九小姐，奴婢是弘文殿的宋女官，九小姐可喚奴婢宋宋。陛下早替您收拾打理了徽音殿出來，聽聞您在明光殿住不習慣，命奴婢備了轎攆來接您。”宋宋是個健壯爽朗的女官，又學識淵博，粗獷大氣。

“宋宋？”馮凝瞌睡沒了，很驚喜。

上一世自己最倚仗的兩個女官之一，高慧在佛奴之事以後被剝了管理宮務之權，離開了洛陽。而宋宋一直陪著自己，最後還和自己一起死在含章殿裏。

自己離宮的時候一定要把宋宋帶走，讓她跟著自己過得快快樂樂平平安安的。

馮凝一把撲過去把宋女官抱住，滿足又依賴，小聲地喊著“好宋宋”“好宋宋”。

把宋女官喊得有些臉熱，連忙躬身護著馮凝，一向豪爽的麵容上帶了兩分羞澀：“九小姐，奴婢帶你去徽音殿住可好？”

“嗯嗯。宋宋，你抱我上輦吧”馮凝高興極了。一時間把已經遣人回稟太後，得在明光殿裏等長寧殿消息的事兒拋到九霄雲外了。

馮潤沒有馮清耐性好，等了許久都沒見人來，早早地梳洗更衣躺榻裏歇息了。

馮清則梳洗後一直等到外麵有動靜，借著外麵燃起的長燈和火光努力辨別著來人，不是太極殿的人也不是長寧殿的人。那會是什麼人？

見馮凝坐著轎攆被人接走了，馮清很是不快，難道自己選擇的溫良恭儉讓的路子走錯了嗎？

馮太後的人到了明光殿，得知馮凝被元繡遣人接走了，忙回去稟告馮太後這個消息。

馮太後已經歇息了，芳齋出來思襯了片刻命人回來，不用去打擾太極殿元繡和徽音殿馮凝。

第二日清晨，正是準備朝議的時辰。太後在芳齋等人的服侍下穿戴好上朝的吉服乘坐輦轎去朝陽殿聽政。路上芳齋便說了昨晚的事兒。

“心急火燎的。倒像是擔心孤把她吃了。既然在意怎麼早前又雲淡風輕的？芳齋，不用急著把九娘送出去了，孤想再探探五郎的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