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太後端坐上首，神情冷淡。下首幾個宗室親王憤憤不平。

“太後，馮凝雖說是您娘家侄女，可隨意暴起打傷公主，未免太不將皇家放在眼裏！臣請太後從重處分。”安嶽王魁梧健壯，聲如洪鐘，他一開口連宴外侍立的宮人都能聽到。

“安嶽王此言差矣！明明公主出言無狀在先。何況我女兒自小膽怯體弱，驚怒之下一時失智情有可原。

女兒之間打鬧常有的事，難道微末皮蘚小事也要請太後與陛下聖裁嗎？！”北平王護犢子，出言相懟。

“微末小事？公主關係我皇家顏麵，原來在北平王眼裏，皇家顏麵掃地竟是一樁微末小事？！”安嶽王不滿，怒氣勃發。

“安嶽王慎言！”大司徒馮熙如山嶽峙立，沉言製止。

“行了！”太後將手中杯盞重重一擲。安嶽王與馮熙馮誕各自收斂，向太後告罪，宴廳間刹時沉默安靜下來，氛圍卻比方才更加緊張。

彭城公主讓宮人備屏風遮著自己，近侍宮女正輕柔地用包著冰塊的絹團兒為公主蘸著臉頰的紅腫。馮清馮潤伺候在公主身旁，殷殷關切。

“此事由馮家而起，孤來處置，爾等怕是心裏不服。陛下即刻就到，此事交由陛下處置。你們可有異議？”太後看了看下首左右兩側眾人的神色，不容置喙的敲定了解決此事的方案。

安嶽王為首的皇親與馮誕馮熙等馮氏貴戚皆拱手應答：臣等並無異議。

元繡三人前後腳地往宴廳走著。

馮夙是擔心極了。這種場麵，他都沒麵對過，如果是他，太後和爹能錘死他。但九娘隻是一個柔弱小姑娘，應該會沒事兒吧。

“九娘，不用怕。有陛下在呢”馮夙為馮凝打氣。

“等會兒陛下和娘娘有什麼處置，你照做就是了。他們怎麼也不會與你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一般見識。”

馮夙跟在兩人身邊絮絮叨叨，完全沒注意到身為皇帝的元繡有些神思不屬，而這事兒的主人公馮凝也不以為意。

既不會挨板子也不會挨罵，姑母最喜歡罰人抄佛經，大不了多抄幾卷嘛，興許以後還能經常用的上。何況自己本就是衝著讓姑母覺得自己沒規矩不宜入宮幹的。

元繡停下，馮凝沒注意撞了上去。抬起一雙圓鈍清透的大眼睛看他，好像在說，你怎麼停下來，快走呀~

“待會兒到了宴廳就去北平王身邊待著。太後娘娘與宗室們說什麼，都不要頂嘴。若是公主與你對質，不許提動手的事。”元繡對她叮囑道。

元繡進來時，掃了一圈眾人。屏風後馮清馮潤正陪伴在彭城公主身邊。

麵白如玉，清俊而美，威儀赫赫。

太後見他過來，麵上微微露出一個笑意。

“孫兒給祖母請安”元繡向太後行禮後落座。

“此事孤交予你裁定。”太後頷首囑咐。

元繡轉頭望向宴中眾人，除了一進來就跑到北平王身旁貼著埋頭不看他的馮凝，其餘人都在等他開口說話。

“今日是娘娘的生辰宴，公主應該為娘娘慶祝生辰，而馮凝是第一次參加宮宴，為何公主會針對馮凝，與馮凝的恩怨從何而來？”元繡向公主問話。

不待公主回話，元繡接著說道：“若是對北平王府主母不滿，上有太後明察秋豪，下有宗老裁定對錯。為何不報？”

“陛下，是臣妹看不慣馮凝以小欺大，以弱淩強。何況，她連臣妹都敢打，可見馮清馮潤說的都是真話。

臣妹即便萬般有錯，也是堂堂天子親妹，大魏公主。她豈能犯上？若無處罰，臣妹不服！”馮清附首到公主耳邊輕聲囑咐，公主依言行事。

“其一，馮凝是太後親侄。大魏從前不依中原之禮，但自寡人繼位以來推行改製已逾六載，禮製長幼尊卑，馮家與元氏皆為皇親同樣尊貴，按輩分，公主還應喊馮凝一聲表姨，何談犯上？

其二，寡人聽聞公主出言不遜，辱沒馮凝生母在先，馮凝為母怒極失智傷人，遵循孝道，是情有可原。

大魏立國以來，北境賢聖良臣，不少也是因孝舉官。因此，馮凝於此事上並無過錯。”元繡話說完，未等他人置喙，接著道：

“隻是今日為太後娘娘生辰，兩女爭端實不該令娘娘憂心。寡人命你二人需抄寫《法華經》十卷呈太後過目，供至國佛寺，以祝禱娘娘萬壽，需盡心盡力不可懈怠。”

元繡處置完向太後拱手道：“太後，馮凝生母出身瑕疵乃是此事爭端起由，不如賜下誥命以全馮凝一片孝心，彰顯大魏禮範。”

太後聽完微笑頷首，看向下首安嶽王等人：“諸王可有異議？”

安嶽王氣憤，太後和陛下存了心拉偏架，連陛下都如此說他能如何。“臣等無異議！”

太後又轉頭看向公主，“彭城呢？可接受這個處置？”

公主千般不情願，但太後很滿意，她不敢說不字。“臣無異議！”

太後見狀點點頭，看向北平王及馮凝，對馮凝說道：“陛下請孤賜下誥命以全孝道，聖意濃眷，你向陛下謝恩吧。”

馮凝想反駁提自己就是故意打彭城的，可是又舍不得娘親到手的誥命丟了！

隻好跟上前向元繡謝恩。元繡神色淡淡的，甚至都沒有看她。

太後又命馮誕其餘四個女兒上前，麵容冷然威儀：“陛下親政在即，後宮懸置，孤早有意為陛下充盈後宮。皇後人選也該提上議程了。

今日孤見馮家幾個女孩都青春美麗，倒讓孤想起孤剛入宮那會兒，孤沒入掖庭為宮侍，賴姑母護佑與太祖相識。

你們都是馮家的女兒，孤盼著你們當中能有人與陛下也結下這樣的緣分。

今日宴後，姑且留在宮中學習禮儀規範，今日這樣的爭端，孤不想再看到。公主尊貴，你們需心存敬愛。

不能依仗孤是你們的姑母連皇親都不放在眼裏，更不能為一些微末府上口角貽笑眾人。

陛下仁愛寬厚，不對你們疾言厲色，你們更要心懷感恩，若能留在宮中伴駕需殷勤細致，不可有絲毫懈怠。明白了嗎？”

馮太後掌權二十七載，生殺賞罰，決之俄頃。懿旨無人敢拂。

馮凝沒想到自己做出打了公主這樣的事還是入宮了！

必須必須在姑母正式下旨冊封她們之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