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兩秒。
我聽見那頭有護士在遠處喊:“宋醫生,夏醫生還在會議室等您!”
“你現在意識清醒嗎?能描述具體疼痛部位和出血量嗎?”他的語速加快。
“孩子......我們的孩子......”劇烈的疼痛讓我蜷縮起來,幾乎握不住手機。
“秦惜芷,冷靜點,先聽我說。”他的聲音陡然嚴厲,“我馬上要進一個重要的學術探討會議,不能延誤。”
“你現在立刻撥打120,清楚說明你的地址、孕周和心臟病史。救護車會比我現在趕回來更快。”
“你不能......回來嗎?”這句話幾乎用盡了我全部的力氣。
“我是主刀醫生,患者還在病床上等我。”
他頓了一下,聲音低了些,卻依然堅定,“惜芷,你自己可以的。按我說的做。”
聽筒裏傳來忙音。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看著暗紅色的痕跡在淺色地毯上漫延開來,像一朵脆弱的花。
手機從掌心滑落,屏幕摔出一道裂痕。
在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和醫護人員匆忙的腳步聲中,我緊閉著眼,手無力地搭在已經痛到麻木的小腹上。
恍惚間,我仿佛又看見了那塊手表的屏幕,上麵本該記錄著胎兒心跳的曲線,此刻大概已經和我的心率一樣,變成一條近乎平直的線。
而宋鶴眠,我的丈夫此刻正在手術室裏,全神貫注地修補另一顆陌生的心臟。
他選擇了拯救一個確定的生命,而非挽回一個正在流逝的可能。
他很厲害的,手術應該會很成功的吧。他永遠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
再睜眼的時候,入目先是一片白茫茫,然後是宋鶴眠那張熟悉的臉。
醫院的消毒水太難聞,我的鼻尖酸痛不已。
“感覺怎麼樣?”他的聲音裏聽得出幾分關切。
“我看了你的數據,你應該是情緒太激動了,才會導致流產......”
又是數據,我幾乎快對這兩個字產生創傷後應激反應了。
“不,我的情緒很正常,是藥,是藥有問題!”
“不可能,”他篤定地搖了搖頭,“你的藥都是我親自調配過,按劑量分裝在藥盒裏的,隻要按我囑咐的吃,不可能出任何問題!”
是了,在他眼裏,我的主觀感受、我的意見從來都是不重要的。
我沒有表達的權利,我隻能提供數據,他隻會透過數據來了解我。
我絕望地閉上眼。
見我不語,他輕聲安慰:“好了,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你還年輕,目前身體也算健康,孩子還會再有的,不必太過傷感......”
我聲音沙啞地打斷他:“不,孩子不會再有了......”
他看著我,臉上是難得的溫柔:“要不要孩子是以後的事情,不管怎樣,你先調養好身體。”
我清了清幹啞的嗓子,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宋鶴眠,我們離婚吧。”
這是我第一次在宋鶴眠的臉上看見明顯的驚詫。
“隻是因為我沒趕回來嗎?”
他很快恢複那副公事公辦的表情:“惜芷,你該清楚,我是一個醫生,我不能放棄自己救死扶傷的事業。”
我神色漠然:“是嗎?那你既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個稱職的醫生呢。”
“畢竟,我也是你的患者,不是嗎?”
“我......”難得有他說不上話的時候。
“如果你是舍不得我提供的數據,不必擔心,之後我還是會及時把這些數據同步給你。”
他皺眉:“不,惜芷,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宋鶴眠,我知道,你和我結婚,隻是為了收集實驗數據。”
“但我是一個人,我有血有肉,也會痛會難過的。這樣的日子我不想再過了,你也不必再為了幾組數據強迫自己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這段婚姻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我們都不要再委屈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