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夜,宋鶴眠都沒有回主臥。
我望著天花板,哭到乏力,終於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宋鶴眠已經起床去鍛煉了,獨留那個叫寒煙的女人坐在客廳。
“嫂子好,我叫夏寒煙,是鶴眠的......”介紹起自己的身份,她似乎有些苦惱。
“同事,”我遞過一杯水,幫她補充,“他告訴我了,你是他的一助。”
“這樣啊,”她笑得意味深長,“那他應該是忘記跟你說了,我們是彼此的初戀呢。”
我拿著水杯的手驟然收緊,指節泛白。
她接過水,輕笑了一聲:“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他沒提過嗎?”
“我們是大學同學,畢業了又進了同一家醫院。他現在的名字還是我年輕的時候為了追求浪漫,纏著他跟我一起改的情侶名呢。”
我一直知道宋鶴眠的原名叫宋鶴年。
這是結婚登記的時候,我偶然在他的戶口本上看見的。
那時我好奇地問他為什麼要改名,他隻是淡淡地說,讀書時學到李白詩裏寫的“花暖青牛臥,鬆高白鶴眠”,覺得“鶴眠”更好聽就改了。
當時我還覺得有趣,他這種嚴謹到極致的人,居然也會有如此文藝浪漫的時候。
那年他生日,我還特地找書法家寫了李白的這首《尋雍尊師隱居》送給他。
“花暖青牛臥,鬆高白鶴眠。語來江色暮,獨自下寒煙。”
原來浪漫文藝的,另有其人。
夏寒煙抿唇一笑:“嫂子,你別生氣,我就是隨口一提,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別放在心上。”
我蹙眉,如果真的不想讓我放在心上,又怎麼會主動提起呢?
夏寒煙抿了一口杯中的水,便將水杯擱在茶幾邊上。
她起身時,指尖不經意掃過杯沿,玻璃杯晃了晃,半杯水潑灑出來,在她腳邊漫開一片濕痕。
“哎呀,真不小心。”她低聲說著,卻站在原地,絲毫沒有擦拭的意思。
“嫂子,你們家的拖把在哪?”
“我去拿吧。”我歎了口氣,走向廚房。
鞋底不知何時沾上了水漬,抬腿的瞬間猛地打滑,我的身體失衡向後仰去。
我慌忙抓住餐桌邊緣,指甲在木質桌麵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心臟傳來熟悉的絞痛。
我捂住心口,額角沁出冷汗,靠在桌邊急促地喘息。
“嫂子你沒事吧?”夏寒煙的聲音聽著急切,手上卻無任何動作。
玄關處傳來開門聲。宋鶴眠提著熱乎的早餐,一眼看見我蒼白的臉色。
“怎麼了?”他放下手中的東西走過來,語氣平靜。
“地上的水......”我艱難地調整呼吸,“我差點滑倒。”
宋鶴眠低頭看了眼那片水漬,又抬眼看向夏寒煙。
她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無措:“都怪我,沒拿穩杯子......嫂子你還好嗎?要不要讓鶴眠幫你檢查一下?”
最後那句話讓宋鶴眠眉心微動。
他轉向我,目光落在我捂著胸口的手上:“心跳過速了?手表數據給我看看。”
又是數據。
我扶著桌沿的手指收緊,骨節發白:“她把水灑在地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夏寒煙輕聲反駁,眼眶微紅,“嫂子,你要是不喜歡我......”
宋鶴眠的視線在我們之間掃過,最終落回我臉上。
那眼神我太熟悉——審視,評估,帶著幾分醫者的冷靜,和丈夫的漠然。
“一點水而已。”他最後說,“你太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