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此刻遠在船上的楊菱紗倏然不知自己掀起了怎樣的風波。

海風呼嘯，卷起千層浪，拍打在略顯陳舊的船舷上。

“嘔——”

船身猛地一個晃蕩，甲板上不少人都遭了殃，臉色蠟黃地扒著欄杆。

楊菱紗坐在避風的角落裏，懷裏緊緊護著兩個孩子。

“媽媽，船好晃，悠悠怕。”

悠悠把小臉埋進楊菱紗的懷裏，小手死死攥著她的衣角。

楊菱紗心疼地拍著女兒的後背，柔聲哄著：“不怕，媽媽在呢，咱們馬上就能見到爸爸了。”

正說著，一道蒼老卻挺拔的身影，搖搖晃晃地從過道走來。

老人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雖然頭發花白，但脊背挺得筆直。

隻是這風浪太大，老人腳下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栽倒在堆滿纜繩的鐵樁上！

“小心！”

楊菱紗眼疾手快，猛地探出身子，一把扶住了老人的胳膊。

這一扶，穩如泰山。

老人借力站穩，驚魂未定地喘了口粗氣，轉頭看向楊菱紗。

“多謝你了，女娃娃。”

聲音洪亮，帶著一股子久居上位的威嚴，卻又不失和氣。

楊菱紗笑了笑，鬆開手：“老同誌，這海上風大浪急，您一個人走路可得當心點。”

老人剛要說話，目光卻突然被楊菱紗身邊的兩個小團子吸引住了。

悠悠和遠遠正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這個威嚴的老爺爺。

不知為何，老人看著這兩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心裏莫名生出一股子親切感。

這眉眼，這神態，怎麼看著就這麼招人稀罕呢？

“爺爺，坐。”

遠遠懂事地往旁邊挪了挪屁股，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老人一愣，隨即那張嚴肅布滿皺紋的臉上，竟綻開了一抹從未有過的慈祥笑容。

“好，好孩子。”

老人也不嫌棄地上臟，順勢就坐了下來。

“女娃娃，你帶著兩個孩子，這是要去哪啊？”

楊菱紗幫悠悠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碎發，眼神堅定地望向遠方海平麵上的那個黑點。

“去青空島，帶孩子找他們爸爸。”

老人聞言，眼神裏閃過一絲詫異。

青空島，那是軍事重地。

“哦？孩子爸爸是島上的兵？”

“是。”楊菱紗點頭，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自豪，“是個團長，叫......是個大英雄。”

她差點脫口而出顧時昭的名字，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現在還不是時候。

老人聽著這話，眼神卻突然黯淡了下來，重重地歎了口氣。

他從兜裏摸索了半天，掏出了幾顆大白兔奶糖。

這年頭，這可是稀罕物。

“來，拿著吃。”

老人剝開糖紙，遞到兩個孩子麵前，動作有些笨拙，卻透著小心翼翼的討好。

悠悠和遠遠沒敢接，齊齊抬頭看向楊菱紗。

“拿著吧，謝謝爺爺。”楊菱紗點了點頭。

看著兩個孩子歡天喜地地把糖塞進嘴裏，腮幫子鼓鼓囊囊像小鬆鼠一樣，老人的眼眶竟然有些濕潤。

“真好啊......真好。”

他喃喃自語，聲音裏帶著無限的落寞和羨慕。

“我也是去島上看我兒子的。”

楊菱紗隨口問道：“那您兒子肯定也很優秀吧？”

老人苦笑一聲，手掌摩挲著膝蓋上的補丁。

“優秀是優秀，年紀輕輕就是團長了，可惜啊......”

說到這，老人的聲音哽咽了一下，視線死死地粘在兩個孩子身上，怎麼都挪不開。

“可惜他在任務裏受了傷，身子骨壞了，這輩子......怕是都要斷子絕孫了。”

要是他的兒子沒受傷，現在的孫子，估計也有這麼大了吧？

楊菱紗心裏猛地一跳。

這描述......怎麼跟顧時昭的情況那麼像？

但她還沒來及細想，一聲長長的汽笛聲便刺破了海風。

“嗚——”

“到岸了！大家都排好隊！”

船身劇烈地震動了一下，緩緩靠岸。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推推搡搡地往出口湧。

“女娃娃，有緣再見吧。”

老人站起身，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眼兩個孩子，這才整了整衣領，大步隨著人流走了下去。

楊菱紗也不敢耽擱，一手抱起悠悠，一手緊緊拉著遠遠，隨著人流下了船。

剛一踏上碼頭，鹹濕的海風便撲麵而來。

遠處，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正停在路邊。

那個剛才在船上的老人，正站在車邊。

一個穿著軍裝的高大男人正背對著這邊，快步迎上去，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老人上車。

那個背影......

寬肩窄腰，脊背挺直如槍。

楊菱紗的腳步猛地一頓，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了兩下。

那個背影，怎麼那麼眼熟？

“媽媽，你在看什麼？”遠遠拉了拉她的手。

吉普車已經發動，卷起一陣塵土，絕塵而去。

楊菱紗收回目光，甩了甩頭，把那種奇怪的感覺壓了下去。

不可能這麼巧的。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去部隊駐地，找到顧時昭！

上一世，他就是在這個月的一次海訓任務中，為了救人被卷入暗流犧牲的。

她必須要在悲劇發生之前，阻止這一切！

“沒什麼。”

楊菱紗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淩厲。

她彎腰把遠遠也抱了起來，雖然有些吃力，但腳步卻走得飛快。

“走！咱們去找爸爸！”

“不管是閻王爺還是黑白無常，這一世，誰也別想把你們的爸爸從我手裏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