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澹看向她,少女身後是粼粼波光的湖水,偶爾幾盞燈影閃爍,襯得她膚色如玉。
元愫的雙眼中似有說不上的希冀,很細微。
“會的。”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元愫笑了笑,卻沒有多開心。
她站起身,走到謝澹身邊,將剛煨好的,還冒著熱氣兒的酒裹了布,就著把手托起來。
然後緩緩傾倒在酒盞中,溫熱的酒液滑入喉嚨,一路燙到心口。
元愫忍不住咳了幾聲,卻彎了彎雙眼。
“都說一醉解千愁,少時不解,如今飲來,的確如此!”
說完,她一杯接一杯,謝澹就坐在她身邊,給她溫了一壺又一壺的酒。
喝到後半程,出來遊船、放花燈的人家早已歸巢。
隻有零星少數的攤販還在岸邊揣著手,心裏想著賣完剩下的一些再回去。
而元愫用手撐著頭,早已頭如搗蒜。
她將袖中的紅帖掏了出來,“給前任送婚帖,虧他想的出來。”
在元愫扇了高顯儀一巴掌,怒氣衝衝地下山之後,便收到了高顯儀用靈力飛來的紅貼。
她幾乎都要氣笑了。
腦子有病。
後來謝澹在望雲台見到元愫,正是因為元愫想要把婚帖當著高顯儀的麵撕碎。
告訴他,她絕不可能會去,她腦子有泡才會去!
可一路上走著走著,元愫卻發覺自己並沒有那麼生氣。
也許真的就在高顯儀沒有選擇她的刹那,她的心早已發生了偏移。
這幾日一點一點地修補心碎,忘卻曾經的美好與恩愛。
“前任?”謝澹皺了皺眉,似乎沒有聽懂她嘴裏嘟囔的這個是什麼東西。
但看到她手中那張大紅婚帖,大概也能明白了幾分。
元愫惡狠狠地盯了眼這請柬,然後一下、兩下地撕了個稀巴爛。
再往湖水裏揚了,末了還要啐一口,洗洗晦氣。
“見鬼去吧!”
說完,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小舟立刻隨著她的搖擺而在湖麵晃蕩。
元愫恍若沒有察覺,想一步步往謝澹的方向走去。
謝澹本還在看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麼。
等他感受到搖晃的船體時,某個醉鬼放大的笑顏就出現在了他眼前。
“嘿嘿。謝澹,你為何不醉?”
“因為你醉了。”過近的距離讓謝澹有些無所適從,隻好垂眸,將視線放在別處。
可元愫不解,納悶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為何我醉了,你就不醉?”
她思索了一番,忽然吃吃地發笑了起來。
“在笑什麼?”
“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謝澹問。
忽然,船一個晃動,少女本就站不穩的步子踉蹌,她跌在謝澹懷中,雙手圈住他的脖頸。
而謝澹下意識伸出手,護著她的腰。
伴隨少女笑音而來的,是嬌俏的話語,“因為月亮睡著了,阿愫看不見,你要送阿愫回家。對嗎?”
因為要送她回家,所以不能喝醉。
謝澹喉結微微滑動,一手護著少女,一個掌風打在湖麵上,將小舟往岸邊驅。
“嗯。我送你回去。”
誰知依偎著依偎著,元愫忽然臉色蒼白,額角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來。
疼痛幾乎將她酒意驅散,謝澹也注意到了。
“屍毒又開始發作了?”
元愫輕輕點了點頭,被屍怪咬了之後,究竟會對身體造成什麼具體的影響,謝澹與老頑醫還是沒有研究出來。
但目前來看,偶爾會發作的屍毒倒是很穩定。
按照元愫的現代思想來看,這屍毒就像是被感染後,未能得到徹底清除的病毒攻擊體內細胞似的。
小舟迅速靠岸後,兩人回到了十二詭宗的藥室內。
元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詭宗,又是如何躺在那張熟悉的玉床上的。
隻有謝澹那始終不冷不熱的目光追隨,他的語氣難得比平日多了幾分情緒。
“明日便是試煉大會,但屍毒發作突然且無法控製,我需要現在就開始了。”
元愫這幾日除了日常訓練之外,每晚都會來到藥室施針。
謝澹也告訴過她,如果哪一天屍毒的發作無法控製了,就是他取樣研究那群屍怪的時候。
元愫知道他這藥室之內,還有一間地下室。
裏麵關著的就是還活著的屍怪,傳說中被謝澹抓來拷打、解剖研究的那種。
不過屍怪不好控製和研究,但元愫可以。
“好。”她一口應下,露出強壯淡定的笑意,“你打算如何做?”
謝澹將元愫攙扶起來,兩人往兩扇大藥櫃那兒走去。
他觸碰了藥櫃上小巧顯眼的青瓷色藥瓶後,櫃門打開,露出密室入口來。
不知謝澹做了什麼,在藥室門打開之後,裏頭的哀嚎和詭異的鳴叫聲頓時傳了出來。
聽的人背脊發寒。
“你害怕了?”
元愫覺得沒啥好隱瞞的,“沒見過,有點好奇,但也有點慫。”
謝澹微微挑眉,將入口處窄小的燭燈遞給她。
走到了元愫的身後。
兩人的腳步聲配合著裏頭時不時傳來的怪叫,一下、一下地。
隻是走了幾步,元愫都覺得渾身像要炸開那般疼痛。
還好入口處的路不算長,很快就豁然開朗了。
中央也擺著一張玉床,與周圍黝黑猙獰的風格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元愫坐上去,卻發現這張玉床比密室外的還要嶄新些。
不用猜便知道是剛置辦的。
是為了給她用嗎?
想到這裏,元愫心頭一跳,還來不及細想,眼前就出現了一頭巨物。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連著唾液絲的巨大尖牙,還有猙獰的麵目與怪異的低吼聲。
謝澹皺眉,單手運起靈力,轟地一聲,那巨大的屍怪身子輕巧地往後飛去。
落在最後一間屋子內,鐵門迅速光上。
隻留下滿地飛揚的塵土還未來得及落下。
“你躺下就好,剩下的交給我。”
謝澹在一旁的玉床邊整理著一些藥物,一盞不知燃了多久的燭火不斷搖曳。
這一次的器具似乎更加複雜。
有些元愫覺得眼熟,很有現代手術工具的模型,在下來之前,謝澹給她喝了碗東西。
這會兒,似乎是藥效開始發作了,她漸漸昏昏欲睡了起來。
等她再一次睜眼,總覺得好像還是剛剛昏睡過去。
“謝澹?”
元愫扶著有些疼痛的腦袋,看向背對著她的身影。
隻是那人沒有應答她,可穿著的衣裳的確是謝澹平日裏的服製。
元愫心頭納悶,走下玉床,拍了拍謝澹的肩。
那人轉過身,露出詭異的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