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院子裏的空氣像是被凍住了一樣,隻有雨水砸在泥地裏的啪嗒聲。
雷虎跪在泥水裏,捂著斷指的手掌,疼得臉皮都在抽搐,剛才那股不可一世的囂張勁兒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但他帶來的那幫小弟沒看清剛才發生了什麼。
在他們眼裏,這不過是一個傻子突然發瘋,運氣好傷了老大而已。
“媽的,哪來的野種,敢跟虎哥這麼說話!”
人群裏,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壯漢怒吼一聲。他是雷虎手下的頭號打手,平時下手最黑。隻見他抄起手裏那根手腕粗的實心鋼管,那鋼管上還沾著不知道誰的血,帶著一股腥風,照著陸陽的天靈蓋就狠狠砸了下來。
“去死吧!傻逼!”
這一棍子要是砸實了,別說是人,就是頭牛也得開瓢。
李秀英嚇得尖叫一聲,捂住了眼睛:“陽子快跑!”
圍觀的村民也都倒吸一口涼氣,仿佛已經看到了陸陽腦漿迸裂的慘狀。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像是見了鬼一樣,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
陸陽站在原地,腳下生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就在鋼管距離頭頂還有三寸的時候,他猛地抬起右手。
那隻手白皙修長,看著跟書生似的,沒什麼力氣。
可就是這隻手,穩穩地抓住了那根帶著千鈞之力的鋼管。
“嘭!”
一聲悶響,鋼管驟然停在半空,紋絲不動。
光頭壯漢愣住了,他憋紅了臉,拚命想把鋼管抽回來,可那鋼管就像是焊在了陸陽手裏一樣。
“你就這點力氣?”
陸陽緩緩抬起頭,那雙眸子裏沒有半點溫度,隻有無盡的冰冷,仿佛看著一隻螻蟻。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響起。
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陸陽五指收攏,那根實心的鋼管竟然像麵條一樣,被他單手硬生生捏扁了!
上麵清晰地留下了五個深深的指印。
“這......這還是人嗎?”光頭壯漢嚇得魂飛魄散,褲襠裏一熱,竟然直接尿了。
“滾。”
陸陽嘴裏吐出一個字,隨後飛起一腳,踹在光頭的胸口。
“砰!”
光頭整個人就像是被卡車撞了一樣,一百八十斤的身體倒飛出去五六米遠,狠狠砸在院牆上,把那一麵本就搖搖欲墜的土牆砸塌了一半,整個人陷在碎磚亂瓦裏,兩眼一翻,不知死活。
全場死寂。
剩下那十幾個原本還要衝上來的小弟,一個個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手裏的家夥事兒舉在半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腿肚子都在轉筋。
陸陽鬆開手,那根扭曲變形的鋼管“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往前邁了一步。
嘩啦!
十幾個混混嚇得齊齊後退三步,更有甚者直接跌坐在泥水裏。
陸陽沒理會這些嘍囉,他徑直走到還在地上跪著的雷虎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雷虎此時已經徹底崩潰了。
他是混社會的,最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眼前這個陸陽,身上的殺氣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亡命徒都要重,那種眼神,分明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修羅!
“陽......陽哥......”雷虎哆哆嗦嗦地開口,牙齒都在打架,“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您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陸陽沒說話,隻是眼神冷漠地掃了一眼自家那扇被踹得稀巴爛的院門。
那是兩塊拚湊起來的爛木板,平時擋風都漏氣。
“雷虎,剛才你說,我媽欠你五萬?”陸陽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鑽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雷虎渾身一激靈,連忙擺手:“沒......沒有的事!那是誤會!那是利滾利算的,其實就借了五千......不不不,這錢不用還了!就當是給陽哥的見麵禮!”
“那怎麼行。”
陸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了指地上的爛木頭,“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過,咱們得先把這扇門的賬算一算。”
雷虎一愣:“門?”
“沒錯。”陸陽慢條斯理地說道,“這扇門,是我陸家祖傳的寶貝,用的可是千年的金絲楠木,那是當年宮裏流出來的物件。你剛才那一腳,把它踹碎了。”
周圍的村民聽得目瞪口呆。
誰不知道陸家窮得叮當響,那破門板就是陸大山從河邊撿來的爛木頭,別說金絲楠木,當柴火燒都嫌煙大。
雷虎心裏也在罵娘,這特麼明明就是兩塊爛楊木!
但他敢反駁嗎?他不敢。
看著陸陽那雙泛著寒光的眼睛,雷虎咽了口唾沫,顫聲道:“是......是我的錯,我賠,我賠!陽哥您說個數。”
陸陽伸出一根手指。
雷虎鬆了口氣:“一千?行行行,我現在就給!”
“一千?”陸陽冷笑一聲,腳尖微微用力,踩在雷虎那隻斷了手指的手掌上,碾了碾,“你打發叫花子呢?十萬。”
“啊——!”
雷虎發出殺豬般的慘叫,疼得滿地打滾,“十萬?!陽哥,殺了我也沒有十萬啊!”
“沒有?”陸陽腳下力道加重,骨頭碎裂的聲音再次響起,“那我就把你另一隻手也廢了,再把你的兩條腿打斷,讓你下半輩子隻能在床上躺著,怎麼樣?”
“別別別!我有!我有!”
雷虎痛哭流涕,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我給!明天......明天日落之前,我一定湊齊十萬送過來!求求您高抬貴手,饒了我這條狗命吧!”
陸陽這才收回腳,嫌棄地在雷虎衣服上蹭了蹭泥水。
“滾吧。記住,明天見不到錢,我就去拆了你的砂石廠,把你埋在裏麵。”
“是是是!謝謝陽哥不殺之恩!”
雷虎如蒙大赦,顧不得手上的劇痛,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起來。那群小弟也趕緊架起昏死過去的光頭,一群人像是喪家之犬一樣,狼狽不堪地逃出了院子。
院子裏重新安靜下來。
陸陽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體內翻湧的龍氣緩緩壓回丹田。
隨著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散去,他又變回了那個看起來有些清瘦的青年。
他轉過身,看向縮在牆角、渾身還在發抖的母親。
李秀英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襯衫上沾滿了泥點,頭發花白淩亂,整個人瘦得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她看著陸陽,眼神裏既有震驚,又有陌生,更多的是一種小心翼翼的恐懼。
這一幕,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紮進了陸陽的心口。
“媽......”
陸陽眼眶一紅,快步走過去,“撲通”一聲跪在李秀英麵前,一把抱住了母親枯瘦的雙腿。
“媽,我是陽子啊!我不傻了,我全好了!”
李秀英身子猛地一僵。
她顫顫巍巍地伸出粗糙的手,捧起陸陽的臉,仔細地端詳著。
那雙眼睛清澈、明亮,帶著淚光,再也沒有了這三年來的呆滯和渾濁。
“陽子?真的是我的陽子?”李秀英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是我,媽,對不起,讓你受苦了!”陸陽更咽道。
“哇——”
李秀英再也忍不住,一把摟住兒子的脖子,嚎啕大哭起來。
這三年來,她受了太多的白眼,遭了太多的罪。丈夫癱瘓,兒子癡傻,家裏欠了一屁股債,多少次她都想一瓶農藥了結了自己,可看著傻笑的兒子,她又舍不得。
如今,兒子終於清醒了,這座壓在她心頭的大山,終於塌了一角。
周圍還沒散去的村民看到這一幕,也不禁紅了眼眶,幾個心軟的大嬸更是偷偷抹起了眼淚。
哭了許久,李秀英的情緒才稍微平複了一些。
陸陽扶著母親在小板凳上坐下,急切地問道:“媽,我爸呢?剛才鬧出這麼大動靜,他怎麼一直沒出來?”
聽到這話,李秀英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神也開始躲閃起來:“你爸......你爸他......”
陸陽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顧不上多問,起身就往主屋衝去。
一掀開那塊發黑的門簾,一股濃烈的中藥味夾雜著黴味和腐爛的氣息撲麵而來,嗆得人直咳嗽。
屋裏光線昏暗,隻有一扇小窗戶透進來一點微弱的光。
在靠牆的那張土炕上,躺著一個人。
陸陽定睛一看,整個人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那是他的父親,陸大山。
記憶中那個身強力壯、能扛著兩百斤麻袋健步如飛的漢子,此刻卻瘦得皮包骨頭,眼窩深陷,臉色蠟黃得像一張金紙。
最觸目驚心的,是他腰部以下蓋著的破棉被。
被子下麵,雙腿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的扭曲角度,顯然是斷了很久,而且根本沒有接好。
“爸......”
陸陽的聲音都在發抖,他一步步挪到床邊。
聽到動靜,床上的陸大山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陸陽的那一刻,這個硬漢的眼角滑落兩行渾濁的淚水。
“陽子......你好了?咳咳咳......”
陸陽抓住父親枯樹枝一樣的手,轉頭看向跟進來的母親,雙眼通紅,咬牙切齒地問道:“媽,這是誰幹的?到底是誰幹的!”
李秀英捂著嘴哭個不停,在陸陽的逼問下,終於說出了真相。
原來,三年前陸陽在省城醫科大實習時,撞破了女友林若雪為了上位,主動獻身給秦家大少秦天豪的醜事。
陸陽憤怒質問,卻被林若雪反咬一口說是騷擾。
秦天豪為了討美人歡心,命人將陸陽毒打一頓,還強行灌下了一種損傷神經的藥物,導致陸陽腦部重創,變成了傻子,然後像丟垃圾一樣扔回了清水村。
但這還沒完。
一年前,秦家看中了清水村後山的礦產,想要低價強征土地。陸大山作為村裏的硬骨頭,帶頭反對這種霸王條款。
結果,秦天豪指使雷虎這幫人,在一個雨夜闖進陸家,活生生打斷了陸大山的雙腿!
因為家裏為了給陸陽治腦子早就家徒四壁,根本沒錢給陸大山做手術,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癱瘓在床,傷勢一天天惡化。
“秦天豪!林若雪!”
聽完這一切,陸陽拳頭捏得咯吱作響,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地上。
滔天的怒火在他胸腔裏燃燒,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
奪我前程!
毀我神智!
殘我父親!
這對狗男女,簡直喪盡天良!
“此仇不報,我陸陽誓不為人!”
轟!
一股恐怖的氣勢從陸陽身上爆發出來,屋裏的木桌瞬間裂開幾道紋路,桌上的水杯更是“砰”的一聲炸得粉碎。
李秀英嚇壞了,她從來沒見過兒子這副模樣,連忙撲過來抱住陸陽:“陽子!你別衝動!那個秦家有權有勢,咱們鬥不過啊!媽隻要你平平安安的,咱們不報仇了,好不好?”
看著母親驚恐的眼神,還有床上父親痛苦呻吟的樣子,陸陽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那股想要殺人的衝動。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雖然得到了太古龍神的傳承,但根基未穩。秦家是江北豪門,勢力龐大,如果現在貿然殺過去,不僅報不了仇,反而會給父母帶來更大的災難。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治好父親的腿。
“媽,你別怕。”
陸陽身上的戾氣瞬間收斂,他輕輕拍了拍母親的後背,聲音變得柔和而堅定,“我不去惹事。眼下最重要的,是讓爸重新站起來。”
“站起來?”李秀英愣住了,隨即苦澀地搖頭,“別說傻話了,縣裏的醫生都說了,你爸這腿神經都壞死了,神仙難救......”
“那是庸醫。”
陸陽走到床邊,心念一動,雙眸深處閃過一道金芒。
真龍金瞳,開!
在他的視野裏,父親那條扭曲的腿瞬間變得透明。
肌肉、血管、骨骼、神經,一切都清晰可見。
隻見斷骨處雖然長歪了,周圍還有不少黑色的淤血和壞死組織,經脈更是堵塞得一塌糊塗。但在常人眼裏的絕症,在如今擁有《太古龍神決》傳承的陸陽看來,並非不可救藥。
“爸,媽,你們信我嗎?”
陸陽轉過身,給了二老一個自信的微笑,那笑容裏帶著一股讓人心安的力量。
“咱們陸家的天,塌不下來!”
說完,他伸出右手,掌心之中,一縷肉眼難辨的金色氣流緩緩凝聚成一根細如牛毛的氣針,輕輕按在了父親那條滿是傷疤的斷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