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遠處，一個穿著便服的男人將這一幕看在眼裏。

顧行舟靠在牆角，微微皺眉。他剛打聽到沈念心在絹紡廠上班，過來就撞見這副場景。

一個女人塞給她一個錢包裹，她收得坦然，麵不改色。

這就是繼母口中那個無依無靠、被家裏人欺負的女兒？

這副做派，不像個受氣包，倒像是慣會偷奸耍滑的人。

顧行舟看在眼裏，沒多停留。

......

沈家。

林莉莉跌跌撞撞地從外麵跑了進來，說話都上氣不接下氣的，“叔叔！安民！安華！不好了！”

屋裏三個男人聽見動靜，都從屋裏出來了。

沈安民擰著眉，瞧著麵前慌裏慌張的人，心裏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莉莉姐，怎麼了？慌成這樣。”

“我......我剛去村口打水，聽見王大媽她們在說......說崔芳家那個表妹，今兒個去絹紡廠上班了！”

林莉莉說著，就咬住了嘴唇，眼眶裏水汽一汪，嗓音都抖了，“她們說......是花了一千塊錢買的工作......”

沈國林還沒反應過來：“絹紡廠的工作？可沒聽說絹紡廠招新員工啊！”

沈安華立刻聽出來什麼意思，第一個炸了，他兩眼瞪得跟銅鈴似的，“沈念心！肯定是她把工作賣了！”

沈安民的臉也拉了下來，攥緊的拳頭青筋都爆了出來，“這個賤人！她答應得好好的，要把工作給莉莉姐，她敢騙我們！”

昨天他們幾個還合計，等沈念心手續一辦，就讓莉莉姐去頂上。哪想到她轉頭就把工作賣了錢。

“一千塊......她拿了那麼多錢！”沈安華的臉皮都在抽搐，“她要拿著錢跑路！這個毒婦！”

林莉莉縮到沈安民身後，眼底蓄滿了眼淚，抽抽搭搭地開口，“你們別氣......念心興許是為了給安華湊那一千塊錢，都怪我......”

沈安民聽了這話，火氣更衝了。

“她有那個好心？她就是看不得你好！走！現在就去找她！今天她不把那一千塊錢吐出來，我打斷她的腿！”

沈安民吼了一嗓子，拽上沈安華就往院子外衝。

......

沈念心把錢揣好，準備先回宿舍收拾東西。

走過玉米地，她聽見身後有腳步聲。

那聲音不遠不近，一直跟著。

沈念心腳下沒停，繼續往前走。

到了岔路口，她拐進通往後山的小路。身後的腳步聲跟著拐了過來，還快了不少。

她心中警鈴大作，手伸進口袋裏按住那包錢，快走幾步，閃身躲到一棵大樹後麵，靜靜等著。

一個高個子男人很快走到近前，他穿著一身軍綠色的衣服，腰板挺直，看著倒不像是個壞人。

男人停下腳步，朝著沈念心藏身的地方看過去，開了口：“同誌，出來吧，我沒有惡意。”

沈念心從樹後走出來，站定，直直地看著他，眼底的警惕越來越重，“你是誰？為什麼跟著我？”

男人從挎包裏拿出一個蓋著紅戳的檔案袋，在她麵前晃了晃，沒打開。

“我叫顧行舟，給你寫過信的，之前我去你們廠問過了，他們說你住這兒，正好我來村裏辦點事，想請你帶個路。”

顧行舟。

沈念心聽到這個名字，心中有了計較，隨後上下掃了他一遍，沒好氣地問：“辦什麼事需要這麼跟著人？”

“隻是碰巧而已。”他說話的調子很平，又把那個檔案袋往前遞了遞，“我有點公事要處理，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給你看我的工作證。”

沈念心看著她從容不迫的樣子，懸著的心放下了幾分，她想了想，冷冰冰開口：“跟我走。”

她轉過身，在前麵帶路，和身後的人隔開了幾步的距離。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著，誰也沒說話。

剛走到村口的大槐樹底下，幾個人就從對麵衝了過來，個個臉上都帶著火氣。

衝在最前麵的沈安民，伸出手指頭，幾乎戳到沈念心的臉上，張嘴就罵，“沈念心！你個騙子！說話不算話！你是不是把工作賣了？！”

沈念心話都沒說出口，沈安華就衝了上來死死扣住她的胳膊，“錢！賣工作的一千塊錢！拿出來！”

沈安華的臉漲紅扭曲，眼睛裏隻剩下錢。

沈念心胃裏一陣翻騰，她猛地一掙，甩開了沈安華的手，“錢沒了。”

兩個人都僵住了。

“沒了是啥意思？”沈安民往前逼近一步，壓著火氣問：“沈念心，你別跟我耍花招。一千塊錢，你藏哪兒了？”

“沒藏。”沈念心看著他們，“托人給安華找工作，花了一千。”

這話一出，沈安華當場就定住了。

找工作？給他找工作？

他呆呆地看著沈念心，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

沈安民不信，吼了起來：“那可是一千塊錢，誰允許你不經過大家的同意私自動用了？你趕緊把錢要回來！”

“大哥，你這話不對！”沈安華不幹了，梗著脖子頂回去，“工作多要緊！有了工作，那一千塊錢算什麼？我以後賺了錢，還能給莉莉姐找個輕省的活兒幹！”

他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劈啪響。

他才不做選擇呢，工作和還債，他當然全都要！

林莉莉在旁邊聽著，適時地拉了拉沈安民的衣角，眼底又湧起淡淡的水汽，怯生生地開口：“安華說的也有道理，工作要緊......念心姐肯定也是為了安華好。”

就在這時，一道吊兒郎當的嗓音插了進來，“吵什麼呢？大老遠就聽見你們嚷嚷。”

沈安平晃悠悠地從村口走過來，當他聽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兩隻眼睛瞬間亮得驚人。

一千塊！沈念心居然搞到了一千塊！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幾人中間，一把推開沈安華，對著沈念心伸出手：“大姐，別聽他們的！把錢給我！我保證，不出半年，我給你翻一倍，不，翻十倍賺回來！”

他有上輩子的記憶，知道接下來幾年做什麼最賺錢！

什麼倒買倒賣，什麼個體戶，那都是發大財的路子，一個供銷社的破工作算什麼，等他發了財，全家人的工作他都能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