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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那天，我發現養了四十多年的羅漢鬆病了。

那是我從青年時一點點培育起來，還得過金獎的寶貝。

可當我急匆匆買來新的土壤和藥粉回來時，我的老伴卻當著一眾鄰居的麵，把那盆羅漢鬆連根拔起，扔進了垃圾桶。

她叉著腰，指著我的鼻子大罵，“一天到晚就知道擺弄你那破鬆樹！客廳本來就小，放個兒子的電腦桌都礙事！”

“你個老不死的廢物，都退休了還不知道省點錢！”

“淨買這些沒用的東西給一顆破樹治病，我看你才是有病的！一點不懂為小輩著想！”

看到自己這輩子唯一的愛好被毀，我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一片死寂過後，我將手裏買回來的東西一並扔進了垃圾桶。

當晚，我將離婚協議書放在老伴的麵前，“這日子，就別過了吧。”

......

蘇蘭僑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似乎不敢相信我要跟她離婚。

“方裕禮！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離婚？你要和我離婚？”

“你也不看看你多大歲數了！鬧離婚丟臉的可是你自己！”

丟臉？

我的臉，早在她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踩踏我尊嚴，毀了我這生唯一的愛好時，就已經沒了。

我沒有理她，而是拿出戒了十年的煙抽了起來。

她見狀，一把將煙奪走，又惡狠狠摔在地上踩了兩腳，“你長本事了！竟然又拿錢去買煙了！”

“都老不死了，還花這種冤枉錢是想幹什麼？！”

“你要是那麼閑不住，每天二十塊的零用錢也別要了！我全留給明悟和曉丹！”

“作為老子，連兒子都不幫襯幫襯，下去了也會被祖宗圍著罵的！”

她的咒罵聲，就這樣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要是以前，我大概會紅著臉反駁她幾句。

可現在，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蘇蘭僑自從嫁給我之後，就以要照顧孩子為由沒再工作。

這些年，我擔起一家之主的責任，省吃儉用，把所有的賺到的錢都拿出來交到她的手上。

兒子方明悟從幼兒園到研究生的所有生活費和學費，也都是我掏的。

而我，每天就隻有她給我的二十塊。

可即便這樣，我一句怨言也都沒有。

甚至逢人就誇她，說她是個優秀的太太，將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

直到今天，我好不容易熬到退休了，想著好好歇歇，料理一下自己心愛的羅漢鬆。

可卻沒想到，她不僅毀了我的羅漢鬆，還罵我是個老廢物。

思緒回籠，我將離婚協議往前又推了一下，“我已經簽好字了，房子和存款，我們一人一半。”

說完，我站起身，重新到陽台抽起了煙。

蘇蘭僑氣得直哆嗦，直接將大門敞開，扯著嗓子怒吼：“方裕禮，你這個沒良心的老東西！”

“你竟然為了一棵破樹就要跟我離婚！”

“你說！你是不是認識了哪個老小三，所以才要離的？”

這房子，還是我年輕時單位分配來的。

老房子格局住戶多，不隔音。

她這一喊，很快就引來了許多的鄰居。

蘇蘭僑看到大家都來了，一把拿起那張離婚協議給大家看，“他都六十歲了！突然要和我離婚！不是因為老小三還能因為什麼！”

“現在兒子我幫他一把屎一把尿的帶大了，他就一腳將我踹開了！”

“你們說，方裕禮他是不是瘋了！”

圍觀的鄰居們聽罷，紛紛開始勸說起來。

“老方啊，你們都老夫老妻了，還鬧什麼離婚啊？”

“你看蘭僑把家裏收拾得多好，兒子也這麼出息，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就是！你也太任性了！人家蘭僑跟了你這麼多年，容易嗎？”

就在這時，兒子方明悟和兒媳劉曉丹提著大包小包回來了。

方明悟一進門，就看到了滿屋子的人，“怎麼了這是？”

蘇蘭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撲了過去，“兒子！你爸他瘋了！他要和我離婚！”

看著兒子一臉震驚的表情，我解釋道：“你媽今天把我的羅漢鬆扔了。”

“那棵鬆樹，陪了我四十幾年，她怎麼能說扔就扔呢？”

我本以為，方明悟受過高等教育，能明白事理。

可他卻皺起了眉頭，“爸，就為了那棵破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