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家後，腦子反複播放工廠畫麵。

那個麵具人的溫和語氣，兒子叫他"哥哥"的親密稱呼...

手機響起，收到彩信。

是段視頻。

畫麵中兒子坐在桌前，麵前堆滿試卷習題冊。

麵具人聲音傳來："下午三點到晚上九點完成這些數學題。做錯重做，做完才能吃飯。"

"太多了..."兒子委屈。

"多嗎？這不過是你平時一天作業量。現在開始，不準說話，專心做題。"

我心中湧起憤怒。

這人竟敢這樣對我孩子！

但麵具人下句話讓我愣住："怎麼樣？熟悉嗎？每天下午三點到晚上九點，連續六小時高強度學習，不準休息，做錯重新開始。這不就是你對他的日常要求？"

我手開始顫抖。

確實，這就是我給兒子安排的作息。

"你這混蛋！立刻放了他！"

手機又響，是電話。

"冷靜點。"麵具人聲音。

"你憑什麼這樣對他！他還是孩子！"

"孩子？你每天給他安排十八個補習班時，考慮過他還是孩子嗎？"

"我那是為他好！"

"為他好？那你告訴我，他最後一次真正笑是什麼時候？"

我張嘴想答，卻說不出話。

什麼時候？兒子最後一次開心笑是什麼時候？

"想不起來了吧？在你教育體係裏，快樂是奢侈品，成績才是必需品。"

"現在競爭激烈，不嚴格要求，將來怎麼辦？"

"將來？如果他連現在都活不下去，哪還有將來？"

這句話像針刺入我心臟。

"你抽屜裏是不是有根繩子？兒子書桌上是不是有封寫了一半的遺書？"

我臉色慘白。

"他想死，你知道嗎？每天晚上都想，如果明天不用起床該多好。"

"不...不可能..."

"不可能？那你解釋，為什麼十歲孩子會寫遺書？"

我癱坐沙發，天旋地轉。

"現在給你選擇。要麼公開承認教育方式錯誤，承認你傷害了他。要麼永遠失去他。"

"公開承認？"

"在你炫耀的朋友圈裏，承認你不是好媽媽，承認嚴格教育差點殺死孩子。"

"我不能..."

"不能？你麵子比他生命還重要？"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

確實，我在乎別人看法，把兒子成績當勳章，獎狀當榮耀。

"二十四小時考慮。明天這時候，我要在朋友圈看到道歉動態。否則你準備給他收屍。"

電話掛斷，房間死寂。

"他說的都是真的嗎？"未來的我小聲問。

我閉上眼，任眼淚滑過："是的，都是真的。我們傷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