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此往後,再也不會有人叮囑他“好好吃飯,按時睡覺”了。
“周沉霄?”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尖銳的女音。
周沉霄回頭,看到了站在身後的蘇婉凝三人。
“子謙叔叔你看,就說他肯定會來找我們的吧?”周鈺銘驕傲的揚起小腦袋。
蘇婉凝沉著臉,不耐煩的開口:“不是說要和我離婚嗎,怎麼還追到這兒來了?周沉霄,你能不能有點骨氣?”
他們本來在遊樂場玩的好好的,誰知道設施忽然突發故障,工作人員緊急疏散了遊客,不少人都被引導到拋出所來做情況登記。
沒想到,這都被周沉霄發現她的行徑追過來!
“就是!軟骨頭一個!”周鈺銘做了個鬼臉,抱緊旁邊的陸子謙:“反正我是肯定不會跟你回去的,我隻要我的子謙叔叔,你趕緊走吧,別打擾我們一家三口!”
“銘銘,別這樣…”陸子謙頓時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姐夫,銘銘還小,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風吹起了死亡證明的一角,周沉霄將這張紙疊好放進口袋裏。
然後平靜的抬眸,冷冷的吐出四個字:“自作多情。”
說完就要離開。
蘇婉凝和周鈺銘都愣住了,像是被一個物件一樣,赤裸裸的晾在了原地。
以前,周沉霄是最緊張他們的情緒的。
這麼冷漠的態度還是頭一次,像是變了一個人。
陸子謙偷偷的觀察著他們母子兩個的神情,眼珠轉了轉,親啦啦啦蘇婉凝的衣袖,低聲道。
“婉凝姐,你別生氣,姐夫無非就是欲擒故縱罷了,想以退為進來換取你們的注意,畢竟他以前也這麼做過,不過這次可比以前高明多了…”
簡單的幾句話,輕而易舉地撫平了蘇婉凝心中的煩躁。
她盯著周沉霄離開的背影,眉眼間的厭惡愈發的明顯。
“子謙,還是你心思細膩,不過周沉霄可想錯了,這次,我和兒子絕對不會再慣著他!”
—
殯儀館的焚化爐發出了低沉的轟鳴。
周沉霄正在觀察窗前,親眼看著母親的遺體緩緩送入爐膛。
玻璃窗映出他模糊的輪廓—
淩亂的西裝,眼下的淤青,還有下巴冒出的胡渣。
母親生前最見不得他這番模樣了。
“周先生,請節哀。”
工作人員遞來一個檀木盒:“這是您母親的骨灰。”
盒子的重量比想象中輕得多。
周沉霄接過時,腦子裏空空的,有些恍惚。
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昨天還好好的一個人,現在就變成了一個小方盒子…
“沉霄。”
清冷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周沉霄抬起血紅的眸,隻見一個女人站在三步開外。
他看了許久,才沙啞著開口
“…清淺?”
“是我。”
女人穿著一襲黑色長裙,臀間纏著孝紗,八年不見,她眉目依舊如畫,隻是褪去了少女時期的青澀,多了幾分沉穩的銳利。
“周叔叔當年資助我出國留學,阿姨也經常給我寄東西。”
林清淺將手中的白菊放在靈台前,動作優雅:“我今天早上剛下飛機,來送阿姨一程。”
她是父親好友的女兒,也是周沉霄的青梅。
因為家庭條件清貧,當初出國留學的費用是周家出的,這是自從高中畢業她去了國外後,兩個人之間就沒什麼聯係了。
八年,沒想到再次見麵,竟然會是這樣的場景。
二人並肩出了殯儀館,聊了幾句後,林清淺忽然抬頭看他:“阿姨的葬禮…需要幫忙嗎?”
“不用。”
林清淺看著他眉眼間的滄桑,抿了抿唇:“就當是還周叔叔的人情,你就別推辭了。”
這樣的理由,周沉霄無法反駁。
也好,母親生前喜歡熱鬧,如今去世本該有兒媳守靈有孫子捧遺像的。
可是現在,這兩個人應該還在陪著陸子謙吧。
這時,手機傳來震動。
蘇婉凝的來電顯示跳出來,周沉霄以為是離婚協議的事,沒怎麼想就接了起來。
“是對離婚協議書有什麼問題嗎?”
聞言,林清淺的睫毛劇烈顫動了兩下。
周沉霄沒有發覺她的異樣,舉著手機聽著電話那頭蘇婉凝不耐煩的聲音。
“什麼離婚協議書,周沉霄,銘銘過敏住院了,他對什麼東西過敏,你怎麼平時也不告訴我一聲呢!”
背景音裏傳來周鈺銘的哭鬧和陸子謙溫柔的安撫。
周沉霄怔了一下,隨即諷刺的扯了扯嘴角。
多可笑啊,那個兒子口口聲聲叫媽的女人,竟然連兒子對什麼過敏都不知道。
“你自己問他。”
他冷漠的掛斷電話。
林清淺垂在身側的手悄然鬆開。
她看著目前這個曾經將蘇婉凝視作全世界的男人,努力克製著上揚的唇角,胸膛裏卻像是炸開了煙花。
要離婚了,這是不是代表......她有機會了?
她終於可以從這段持續了十幾年的單戀中解脫了?
“清淺?”周沉霄喊她。
林清淺倉促的收回目光,強壯鎮定:“我,我先走了,我們之後電話聯係。”
她僵硬的轉身,走著走著,忽然笑了。
挺直脊背,更加堅定的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