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我媽的靈堂,是我花光了身上最後一點錢,在老舊小區的樓下,勉強搭起來的。
一張黑白遺像,一口最便宜的柏木棺材,幾個孤零零的花圈。
我穿著粗麻的孝衣,跪在蒲團上,雙眼空洞地看著跳動的燭火,腦子裏一片空白。
我甚至,都哭不出來。
就在這時,靈堂的布簾,被人一把粗暴地掀開。
李大強一家三口,穿著一身鮮亮的衣服,闖了進來。
那大紅色的外套,刺得我眼睛生疼。
李大強背著手,掃了一眼簡陋的靈堂,撇了撇嘴。
他走到我麵前,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洪亮得生怕鄰居聽不見的聲音開口。
“王浩,你媽沒了,我們一家都很難過。”
“但人死不能複生,日子還得過下去。”
“我看,你和娟子的婚事,就這個周末辦了吧!”
“彩禮我們家也不多要,就按之前說好的,二十萬,一分都不能少!”
我的身體,猛地一震。
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因為我媽的棺材,就停在他的身後。
屍骨未寒,他竟然......在催婚事,要彩禮?
我還沒反應過來,劉桂芬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手拍著大腿,開始幹嚎起來。
“我苦命的女兒啊!還沒過門就要替別人守孝,這天理何在啊!”
“王浩!我們娟子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她哭嚎著,話鋒一轉,猛地指向我。
“這婚房,房產證上寫的可是我們家娟子的名字!你一個戴孝的人住在這裏,多晦氣!今天,你必須給我搬出去!免得壞了我們家的風水!”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炸開了。
這套婚房,是我媽辛苦了一輩子,掏空了所有積蓄,才給我買下的。
當時,李娟抱著我的胳膊,撒著嬌說,房產證上隻寫她一個人的名字,是她閨蜜圈裏最流行的“愛的證明”。
她說,這代表著我把一切都交給了她。
我媽心疼我,為了讓我高興,咬著牙同意了。
原來......
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們就已經在算計了。
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個圈套!
我看著他們一家三口那貪婪的、醜惡的嘴臉,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我撐著地,想站起來,卻被李大強一腳踹在胸口,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還敢瞪我?!”
他衝著門外招了招手。
幾個“兄弟姐妹健身團”的壯漢,獰笑著走了進來。
他們一人抓著我一隻胳膊,像拎小雞一樣,把我從地上架了起來。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我拚命地掙紮。
他們卻隻是大笑著,將我拖到門口,然後,像扔一袋垃圾一樣,把我從屋裏,扔到了門外!
我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滿是汙水的樓道裏。
緊接著,我的行李箱,我媽那張還在笑著的遺像,我所有的東西......
全都被他們從二樓的窗戶裏,一件一件地,丟了出來。
“砰!”
遺像的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我媽的笑臉,被肮臟的泥水,糊得看不清了。
我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野狗,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也動不了。
一雙白色的、價格不菲的運動鞋,停在了我的麵前。
是李娟。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那眼神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反而,帶著一種看臭蟲般的憐憫和不屑。
一張銀行卡,從她指間飄落,掉在了我的臉上。
“裏麵有五百塊。”
“滾吧,別再出現在我麵前。”
她頓了頓,用一種我聽不懂的、仿佛在宣判的語氣,輕輕地說。
“你和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