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被緊急送進了醫院。
診斷結果是右腿粉碎性骨折,醫生說,就算治好了,以後走路也可能會瘸。
病房裏,氣氛壓抑得可怕。
爸爸顧振雄坐在沙發上,臉色鐵青,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整個房間都烏煙瘴氣。
媽媽蘇晚守在我的床邊,眼圈紅腫,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複雜、探究,還有一絲恐懼。
顧夢瑤自從在花園裏崩潰後,就一直處於精神恍惚的狀態。
她被安排在隔壁的病房,據說隻要一清醒,就開始重複著“是我害了妹妹”、“我是個罪人”,然後不停地用頭撞牆,醫生不得不給她打了鎮定劑,讓她強製入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蘇晚喃喃自語,眉頭緊鎖。
“瑤瑤平時那麼乖巧懂事,怎麼會......”
她想不通,一個養了十六年的女兒,怎麼會突然變成一個心腸歹毒的瘋子。
我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眼底的平靜。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懷裏的小熊。或者說,是我那能將惡意轉化為愧疚的超能力。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人“砰”的一聲用力推開。
一個身形高大的少年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休閑服,麵容冷峻,眉眼間和我竟有幾分相似。
他就是我那個從未謀麵的親哥哥,顧琛。
顧琛一進門,視線就落在了我身上,但那眼神,比冬日的寒冰還要冷。
他沒有問候我的傷勢,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關心。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我放在床邊的鞋子。
那是一雙半舊的運動鞋,是我剛到顧家時,傭人看我沒鞋換,隨便從鞋櫃裏找出來給我穿上的。
我並不知道,那是我哥最喜歡的一雙全球限量版球鞋,他隻是穿舊了隨手放在鞋櫃,忘了扔掉。
“誰讓你穿我鞋的?”顧琛的聲音像是淬了冰,帶著濃濃的厭惡和鄙夷。
“你知不知道這雙鞋有多貴?弄臟了你賠得起嗎?”
他一步步逼近,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黑紅色的惡意像潮水般湧來。
“鄉下來的垃圾,就該待在垃圾桶裏,別什麼東西都敢碰!”
尖銳的、不加掩飾的惡意,像無數根針,狠狠刺向我。
我懷裏的小熊,身體不易察覺地僵硬了一下。
我抬起頭,蒼白著小臉,靜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顧琛被我看得一愣,剛想說些更難聽的話,表情卻突然凝固了。
他的瞳孔驟然緊縮,臉上血色褪盡,變得和顧夢瑤一樣慘白。
他死死地盯著我腳上那雙鞋,仿佛看到了什麼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垃圾,就該待在垃圾桶裏......”
他開始不受控製地喃喃自語,眼神變得空洞而驚恐。
“我說她是垃圾,我......我才是垃圾......”
“我怎麼能對自己的親妹妹說出這種話......我還是人嗎?”
他臉上的肌肉抽搐著,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我需要體驗......我必須體驗她的感受......”
蘇晚和顧振雄被他嚇到了,猛地站起身來:“阿琛,你怎麼了?你別嚇媽媽!”
顧琛卻像是沒聽到一樣,猛地轉身,瘋了一般衝出了病房。
“阿琛!”顧振雄大吼一聲,立刻追了出去。
蘇晚也慌了神,一邊叫著醫護人員,一邊跟著跑了出去。
幾分鐘後,醫院的後院傳來了一陣巨大的騷動。
我從病房的窗戶看下去,正好能看到樓下垃圾中轉站的場景。
我那位高傲冷漠的哥哥,顧琛,此刻正站在一個散發著惡臭的巨大垃圾桶旁邊。
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他毫不猶豫地翻了進去。
他把自己整個人埋進餿臭的食物殘渣和汙穢的垃圾裏,隻露出一顆頭。
“別拉我!我要體驗!我不體驗完她的感受,就不配做人!”
他對著試圖將他拉出來的保安和父親怒吼,聲音裏充滿了絕望的自我厭棄和濃烈的懺悔。
我靜靜地看著樓下那場荒誕的鬧劇,輕輕撫摸著懷裏的小熊。
你看,哥哥。
這就是你對我釋放惡意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