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正渾身冰冷地愣在原地,顧學軍已經挽著李薇,春風滿麵地從台上走了下來。
他徑直走到我麵前,臉上沒有絲毫愧疚,那雙透過金絲鏡片看過來的眼睛裏,甚至帶著一絲嫌惡和不耐煩。
“啪”的一聲,一張銀行卡和一張打印出來的A4紙被他拍在我麵前的桌上。
“陳姨,這是你二十年的薪水結算單,我給你湊了個整,一共二十萬。”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字字句句都剜在我的心口上。
“拿了錢,就回你的鄉下老家去吧,別在這裏給我丟人,也別耽誤我開始新生活。”
我死死地盯著那張所謂的“工資結算單”。
上麵的條目清晰地寫著:保姆月薪八百元,二十年共計十九萬兩千元。
多可笑啊。
我起早貪黑供他讀書,給他和孩子做飯洗衣,操持整個家,在他眼裏,原來隻是價值八百塊一個月的勞動。
我顫抖著抬起頭,看向我的一雙兒女。
我的兒子顧超,在讀全國頂尖的名牌大學。
我的女兒顧婷婷,馬上就要出國留學。
他們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是我在無數個疲憊不堪的深夜裏,唯一的慰藉和希望。
我以為他們會站出來為我說話,會質問他們的父親怎麼能如此狼心狗肺,顛倒黑白。
可他們卻笑著走了過來,一左一右地站到了顧學軍和李薇的身邊,形成了一個和諧美滿的“新家庭”。
兒子顧超先開了口,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語氣裏滿是理智和勸慰,仿佛我隻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外人。
“媽,爸現在是知名教授了,身份不一樣了。”
“李阿姨是博導,能在事業上幫助爸,你就成全他們吧。”
我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我最疼愛的兒子嘴裏說出來的。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鈍刀,在我的心上反複切割。
女兒顧婷Ting也跟著點頭,她甚至親昵地挽住了李薇的胳膊,對我笑道:“是啊媽,我們以後跟著爸和李阿姨,前途才會更光明。”
“你拿了這二十萬,回老家蓋個新房子,安安穩穩地養老,不是挺好的嗎?”
她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嫌棄:“你辛苦了一輩子,也該享享清福了,別總想著拖累我們。”
享清福?拖累?
他們就這麼迫不及不及待地,想用二十萬買斷我這個母親的後半生?
我為了供顧超上最好的輔導班,夏天連個五塊錢一斤的西瓜都舍不得買。
我為了給顧婷婷湊夠那筆高昂的留學保證金,把菜攤的收益一分不剩地全存了起來,自己連一件新衣服都沒添過。
我以為他們會懂我的付出,會感念我的養育之恩。
可到頭來,在他們光鮮亮麗的前途麵前,我這個滿身銅臭味和泥土氣的母親,成了一個急需甩掉的、令人羞恥的包袱。
我的心,像是被他們父子三人聯手捅了個巨大的窟窿,冷風呼呼地往裏灌,疼得我幾乎要窒息。
我看著他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連質問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