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暗裏,隻有消毒水和灰塵的味兒鑽進鼻子,我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
門外,那些腳步聲和說話聲一點點遠去,最後徹底安靜了。
那片死寂,像一隻手,把我的心臟捏得生疼。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鑰匙串的叮當聲。
“咦?這兒怎麼鎖著?”
是個保潔阿姨的聲音。
“哢噠”,鎖開了,刺眼的光湧了進來。
我被光晃得睜不開眼,隻聽見阿姨嚇了一跳:“哎喲!你是什麼人?怎麼給關在這兒了?”
我扶著牆,踉蹌地站起來,嗓子啞得厲害:“幾點了?”
“都…都快淩晨四點了。”
我腦子“嗡”的一聲,瘋了似的往護士站跑。
護士站裏,值班的護士看我的眼神滿是同情和為難。
“先生......”
“302床的病人呢?”我手抓著台子,指節都白了,“她怎麼樣了?”
護士不敢看我,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對不起先生,病人......一個鐘頭前,已經走了。”
“我們給家屬打了好幾次電話,一直沒人接......”
走了......
這兩個字,把我整個世界都抽空了。
護士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單子,小心地推到我麵前。
“先生,這是死亡醫學證明,需要直係親屬簽個字,然後才能去太平間領遺體。”
我看著那張輕飄飄的紙,卻覺得有千斤重。
直係親屬。
薑晚吟。
我捏著那張紙,走出醫院。
淩晨四點的風跟刀子似的割在臉上。
我攔了輛車。
“去君悅酒店。”
司機從後視鏡裏瞟了我一眼,沒說話,一腳油門踩下去。
酒店宴會廳裏還鬧哄哄的。
薑晚吟正靠在林景淮懷裏,滿臉紅暈地接受著祝賀,酒精和興奮讓她看起來美得動人。
她一看見我,臉上的笑立馬僵住,轉為徹骨的厭惡。
“你怎麼又來了?真是陰魂不散。”
林景淮的手占有性地圈著她的腰,用勝利者的姿態挑釁地看我,那笑意得意洋洋。
“顧盛,不是叫你去給你媽收屍?怎麼,買骨灰盒的錢都沒有,又跑回來跟我要了?”
周圍又是一陣哄笑。
我沒有理他,徑直穿過人群,一步步走到薑晚吟麵前。
我把那張死亡證明,遞到她眼前。
我的手很穩,聲音也聽不出什麼情緒。
“直係親屬簽字,才能領遺體。”
薑晚吟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誇張地笑起來,花枝亂顫地倒在林景淮懷裏。
“簽字?顧盛,你是不是被關傻了?你媽死了,讓我簽字?我憑什麼?”
她一把奪過那張紙,輕蔑地掃了一眼。
“不就是死了個老太婆嗎,值得你三番五次地跑來......”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臉上的表情,從譏諷,到錯愕,再到難以置信的驚恐。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清晰地提醒她。
“上麵寫著,死者,周若芳。”
“因家屬薑晚吟女士,明確表示放棄治療,於淩晨三點零七分,搶救無效死亡。”
周若芳。
是嶽母的名字。
是她的親生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