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HR總監焦頭爛額地找到我，聲音裏都帶著哭腔。

“秦總，我們必須馬上公關！不能再沉默了！”

“我們把公司所有的福利政策，包括給單身員工的公寓補貼和旅行基金，全部公布出去！再讓那些支持您的寶媽們錄個視頻，用事實說話，謠言不攻自破！”

我本想同意。這確實是危機公關最常規、最穩妥的做法。

然而，就在我準備點頭的時候，助理小林把她的手機遞到我麵前，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秦總，您看這個......”

是李萌萌那條爆火視頻下麵，一條被頂到幾十萬讚的熱評。

一個匿名的ID，頂著“秦科內部員工”的標簽，言之鑿鑿地寫道：

【別洗了，我就是這家公司的，那些所謂的單身福利，申請流程複雜得要死，HR會用各種理由卡你，能拿到的人寥寥無幾！那個幼兒園才是大頭，就是逼我們生孩子的陽謀！HR已經找我們這些沒結婚的談話了，暗示不生孩子未來就沒有晉升空間！太可怕了！這家公司從根上就爛了！】

這條徹頭徹尾的謊言下麵，是無數的附和與聲討。

【早就猜到了，資本家怎麼可能真的為你好？都是算計！】

【樓主保重，小心被那個女魔頭報複！我們所有正義的網友都支持你！】

【支持樓主繼續曝光！我們需要更多你這樣的勇士，撕開資本虛偽的麵具！】

我頓時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

當人們隻願意相信他們想相信的東西時，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事實是什麼，根本不重要。

我揮了揮手，叫停了所有公關澄清計劃。

“不用解釋了。”

HR總監愣住了：“秦總？為什麼？再不澄清，我們就真的萬劫不複了......”

我看著窗外那些舉著牌子、義憤填膺的麵孔，眼神裏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殆盡。

“他們不是要真相，他們隻是想要他們以為的真相。”

“他們不是要公平嗎？”我轉過頭，看著我的助理小林，聲音冷得像冰。

“我給他們。”

助理遲疑地看著我，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拿起內線電話，接通了行政部。

“通知所有員工，明天上午九點，全員開會。”

“宣布關於幼兒園項目的，最終安排。”

第二天，公司最大的會議室裏擠滿了人。

幾乎所有支持李萌萌的年輕員工臉上都洋溢著一種勝利的喜悅。他們三五成群，交頭接耳，氣氛輕鬆得像是在開慶功會，不時向那些愁容滿麵的寶媽員工投去輕蔑的眼神。

李萌萌更是成了全場的焦點，她甚至厚顏無恥地在現場開了直播，將手機高高架起。

直播間的標題格外刺眼：“正義的勝利！00後女生帶領公司告別子宮綁架！”

她被一群人簇擁在中間，高談闊論著自己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資本體係”，如何為“女性自由”而戰。

張偉像個最忠實的助理一樣，在她身邊忙前忙後，一會兒給她遞水，一會兒幫她調整手機角度，滿臉諂媚。

看到我走進來，會議室裏瞬間安靜了一瞬。

但很快，那種壓抑不住的得意和看好戲的眼神，就從四麵八方投射過來。

我麵無表情地走上講台，調整了一下麥克風。

“各位同事，大家早上好。”

我的聲音通過音響，清晰地傳遍整個會場。

“關於最近網上的風波，以及大家對於幼兒園項目的疑慮，我代表公司，向大家表示誠懇的道歉。”

說完，我朝著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台下立刻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

李萌萌直播間的彈幕瞬間刷屏。

“臥槽！資本家低頭了！曆史性的一刻！”

“牛逼！00後整頓職場大成功！小姐姐你是我的神！”

“小姐姐好樣的！你贏了！這是我們所有獨立女性的勝利！”

張偉在台下帶頭鼓掌，臉上笑開了花，一邊拍手一邊衝我不住地點頭，好像在說“早這樣不就好了”。

我直起身，無視他們的狂歡，繼續說道：“經過深刻的反思，我們認識到，之前的福利性幼兒園項目，確實沒有充分考慮到所有員工的感受，製造了不必要的內部矛盾。”

“這違背了我們公司‘以人為本’的初衷。”

“因此，為保障絕對的公平，積極響應廣大網友的呼籲，公司決定——”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伸長了脖子。

李萌萌更是將手機鏡頭死死對準了我，準備記錄下這“曆史性”的一刻，記錄下她職業生涯中最輝煌的瞬間。

我掃視全場，目光從那些得意的、看戲的、幸災樂禍的臉上，緩緩移到那些絕望的、無助的、焦慮的母親臉上，最終，公布了我的最終決定。

“——原‘秦科集團福利幼兒園’項目，正式取消！”

“哇哦！”

李萌萌和她的支持者們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幾乎要掀翻屋頂。

然而，那些寶媽員工的臉上，笑容瞬間凝固，血色在短短幾秒鐘內褪得一幹二淨。

我沒有給她們任何反應的時間，繼續用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宣布。

“取而代之的，是我們將與國際頂級的‘伊甸園’教育集團合作，成立一家商業化的、麵向全社會開放的‘伊甸園國際精英幼兒園’。”

“年收費標準，暫定為三十八萬元人民幣。”

“當然，考慮到各位同事一直以來的辛勤付出，公司也為大家爭取到了一條特殊的申請通道。”

我看著台下那些漸漸從喜悅變得錯愕、從錯愕變得驚恐的臉，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凡在我司連續工作滿五年，且過去三年，每年的績效考核都穩定在全體員工前10%的同事，其子女將擁有入園申請資格。”

“申請成功後，可享受學費七折的‘奮鬥者’優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