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澄笑了,笑得悲傷而絕望,她就那麼直直地盯著言西慎的眼睛,聲音縹緲得像是隨時會碎掉。
“怎麼,你很生氣嗎?言西慎,念念死了,你的眼中釘少了一個,你不應該很高興嗎”
“蘇澄,你真是瘋了!”
言西慎怒不可遏,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溫伊人連忙拉住他,柔聲勸和。
“算了西慎,那天確實是我耽誤了你的時間,可能惹念念不開心,鬧得小澄也心情不好。”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擺出好心勸慰的姿態。
“小澄,你要是有什麼不滿盡管衝著我來,不該對西慎發火,況且念念現在正是有樣學樣的時候,你這樣會教壞......”
“啪!”
蘇澄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得溫伊人措手不及,言西慎上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後,怒視著她。
“蘇澄,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馬上給伊人道歉!”
“是她自己說,讓我有什麼不滿衝著她來,我為什麼要道歉?”
蘇澄微微彎起唇角,看向躲在言西慎身後的溫伊人,語氣平靜如水。
溫伊人眼淚汪汪地捂著臉,早就準備好的台詞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今晚的蘇澄很不對勁。
平時自己稍微激一激,就會情緒失控的蠢貨,此時不但平靜得可怕,臉上還掛著一種難以言說的瘋癲笑容,讓她內心升騰起前所未有的恐懼。
“小澄,你......”
不等溫伊人開口,蘇澄猛地伸出手將她從言西慎身後拽過來,再一次高高揚起巴掌。
“住手!”
言西慎怒不可遏,迅速反應過來,用力攥住蘇澄的手腕,蘇澄在他的大力之下趔趄著往後摔去,連帶著溫伊人也重重摔在地上,湧出了眼淚。
“西慎,我撞到傷處了......”
“傷到哪裏了,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言西慎語氣染上幾分焦急,一把將哭泣的溫伊人打橫抱起,冷眼看向蘇澄。
“我們之間的事等我回來再說,你不要波及無辜。”
“不用等你回來,我現在就可以說。”
蘇澄緩慢地從地上站起來,手肘被水晶碎片紮得傷痕累累,可是她卻絲毫感受不到痛,隻是譏誚地彎了彎唇角。
“言西慎,我們離婚吧。”
“蘇澄!”
言西慎臉色驟沉,眼神狠厲得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似的,一字一頓冷得像冰。
“你最好給我清醒些,明白自己在說什麼瘋話!”
“我早就瘋了,如果我沒瘋,當初又怎麼會跟你結婚?”
“你給我閉嘴!”
“西慎,我的腳好痛......”
溫伊人突然哽咽了一聲,含著眼淚的模樣楚楚可憐,蘇澄率先反應過來,看著臉色駭人的言西慎,譏誚地彎起了唇角。
“你送學姐去醫院吧,要是耽誤病情死在路上,我怕念念在天上見到她會不開心。
我就在這裏等你回來談離婚,希望這一次,你不要讓我等太久。”
輕飄飄地說完這句話,蘇澄轉身就走,連一個眼神都不想再多停留,隻覺得心如刀割。
從前溫伊人沒少用這些小手段,在言西慎麵前給自己和念念使絆子,讓他們的父女情越發淡薄。
可每一次,她都隻會無力地安慰念念,爸爸不是不愛她,隻是太忙了,要給她準備禮物。
如果她早點反擊,念念是不是就能開開心心地看到極光,更不會到死,都從未感受過父愛?
隻有蘇澄一個人的別墅安靜得讓人窒息,她抱著膝蓋縮在沙發上,枯坐了整整一夜。
其實她和言西慎感情最甜蜜的時候,他從來沒讓自己等過。
每次約會時,言西慎總會提前半小時到,買好蘇澄最喜歡的熱可可,等她到了,正好是最適宜的溫度。
隻是,這樣的時光,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
言西慎再次回到別墅時,天都已經大亮了,他皺眉在空蕩蕩的客廳掃了一圈,語氣淡漠。
“念念還在睡?”
“我跟你說過,她死了。”
蘇澄的聲音很輕很輕,唇角始終掛著一抹飄忽的笑,讓言西慎心中怒火更甚。
矽穀“全球科技創新獎”開獎在即,溫伊人作為核心高層之一,不能在這個時候因傷缺席任何一次會議。
他忙於工作,一個多星期沒回家,可蘇澄竟然因為這種小事,不惜三番兩次詛咒她的寶貝女兒來騙自己。
在她蘇澄眼裏,是不是所有她口口聲聲說愛說重要的人,都可以輕易被拋棄?
想到這裏,言西慎死死攥住拳頭,口不擇言。
“好,就當她死了,那也是你的孩子,你衝我發什麼瘋?”
“言西慎,你有沒有哪怕一秒鐘相信過我跟你說的,念念真的是你的女兒?當年我......”
“你也配跟我提當年?!”
言西慎臉色驟然陰沉,幾乎咬牙切齒。
“如果當初你真的懷了我的孩子,又怎麼會對我說出那些話?”
“又或者說,你想出了什麼新花樣,想利用你的孩子在我這兒多撈些,要錢,要合作合同,還是......”
“言西慎!”
蘇澄猛地抬頭,蒼白虛弱的麵容襯得一雙眼睛更大更深邃,讓言西慎有些微怔。
不過一個星期而已,她怎麼瘦成這樣了?
“我最後問你一遍,是不是無論我怎麼解釋,你都不會相信念念是你的孩子,更不會相信我說過的每句話?”
【言西慎我最後跟你說一遍,我從前對你隻是玩玩而已,你這種窮小子竟然真的妄想娶我,簡直是做白日夢!】
眼前的女人,和五年前那張臉重疊起來,言西慎咬牙,眼底透著前所未有的冷。
“蘇澄,不要總把我當成五年前被你耍得團團轉的傻子,如果你和你的野種,還想要你心心念念的榮華富貴,最好給我安分守己些!”
她才是真正的傻子,一次又一次的自取其辱,還連累了念念,死了都要被人罵野種。
蘇澄笑了,笑得慘淡而淒涼,有那麼一瞬間,言西慎幾乎疑心自己看錯了。
因為,女人方才還有幾分期盼的眼眸瞬間暗淡下來,如同失去了最後一絲生機的流魚,再也看不出一絲情感。
“言西慎,我不想再跟你吵了,我要跟你離婚。”
淡聲說出這句話,蘇澄將早就準備好的文件遞到言西慎麵前,甚至還貼心地直接翻到了落款處。
言家傳承百年,是穩居金字塔頂端的頂級豪門世家,在政商軍三界都有著顯赫的地位,就連年過八十的言老爺子,當年也是軍功顯赫,披著萬丈榮光從軍界退下來的。
這種家族的直係血親,包括蘇澄這個兒媳婦在內,想要出國都必須提前至少半年提交資料走流程。
可是,現在已經是七月初了,而想看極光,就必須在九月前趕過去一天天蹲守著,她能想到最快離開的辦法,就是跟言西慎離婚,斷絕跟言家所有的關係,以普通人的身份,正常出國。
其實蘇澄原本的打算,是先帶著念念的骨灰去冰島看過極光後,再回來跟言西慎詳談離婚的事。
可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連老天都在催促她,快點離婚。
想到這裏,蘇澄自嘲地笑笑,見言西慎沉默不語,開口催促。
“其實你不用怎麼看,我什麼都不要,淨身出戶,你隻要在這裏簽......”
“蘇澄!”
言西慎臉色驟沉,一把抓住她白皙的手,表情漸漸變得猙獰。
“你的結婚戒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