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兒子給我安排了場相親，鼓勵我去談一場黃昏戀。

他說女方是公司財務部的，知書達理，讓我好好把握。

我提前到了約好的茶館，剛坐下，一個年輕女孩就大咧咧地坐到了我對麵。

我有些奇怪，這人看著不過二十出頭，應該不是我的相親對象。

她看我手上戴著的玉扳指，眼睛一亮，直接伸手奪了過去。

「還給我，這是我朋友送的。」

女孩卻嗤笑一聲，「一個破扳指而已，看上是你的福氣。我媽肯來見你，是給你麵子，這玩意兒就當孝敬我了。」

這時，一個中年女人踱了過來，雙手抱在胸前，臉上帶著不耐煩。

「陳先生，她喜歡你就給她吧，我們家不缺這點錢。」

我笑了，給我兒子陳陽發去消息。

「你介紹的財務部經理王阿姨，是不是想吃牢飯了？」

1.

消息發出去，我收起手機，好整以暇地看著對麵的母女。

女兒叫王倩，正把我的扳指套在她的拇指上，翻來覆去地看，嘴裏嘖嘖有聲。

「媽，你看這色澤，雖然老氣了點，但水頭還行，拿去賣了應該能換個新包。」

被稱作媽的女人，也就是我今天的相親對象王莉，慢條斯理地坐下，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全程沒看我一眼。

「喜歡就留著，多大點事。」

她呷了口茶，這才抬起眼皮打量我，目光從我半舊的布鞋一路掃到我有些褪色的外套上，眉間的嫌棄毫不掩飾。

「陳先生是吧？我聽陳陽說，你退休前就是個普通工人？」

我點點頭，「對，在廠裏幹了一輩子。」

王莉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

「那退休金應該不高吧？現在這物價，日子過得挺緊巴？」

她這話問得，就如同菜市場大媽在盤問一顆白菜的來路。

我還沒回答，王倩搶著開了口：「媽，你問這麼多幹嘛。反正以後結婚了，他的錢不就是你的錢，你的錢不就是我的錢嗎？」

好一個「我的錢就是你的錢」。

我心裏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甚至還配合地露出一點局促。

「小孩子家家，別亂說話。」王莉嘴上訓斥著女兒，臉上卻是一副「我女兒就是這麼直率可愛」的表情。

她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擺出談判的架勢。

「陳先生，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呢，對另一半的要求不高，主要圖個人老實本分，能照顧我，最重要的是，不能拖我後腿。」

她頓了頓，審視版的看著哦。

「我女兒從小嬌生慣養，吃穿用度都得是最好的。你要是跟我在一起，她的開銷，你自然也得分擔一份。」

我揣著明白裝糊塗，「那是應該的，應該的。」

王倩一聽，立刻來了精神，把玩著扳指湊過來，「叔叔，我最近看上了一輛瑪莎拉蒂，紅色的，特別襯我。你要是真有誠意，就先給我買了吧，就當是見麵禮。」

我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張口就是一輛瑪莎拉蒂，這胃口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王莉在一旁幫腔，「倩倩就是開個玩笑，她不是物質的女孩。不過嘛，一輛車也確實能看出一個男人的誠意和實力。」

我為難地搓著手，「這......我一個退休工人，哪有那麼多錢......」

「沒錢？」王倩的臉瞬間垮了下來，聲音尖銳了八度，「沒錢你來相什麼親？浪費我跟我媽的時間！」

她把扳指從手上擼下來，作勢要往桌上扔。

王莉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手，又把扳指給她戴了回去。

「胡鬧什麼！」她低聲嗬斥女兒，接著又轉向我，換上一副假笑，「陳先生別介意，孩子被我慣壞了。錢的事，我們可以慢慢想辦法嘛。」

「主要是，你得有個態度。」

我看著她們母女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覺得這出戲比電視裏的精彩多了。

「態度，我肯定有。」我誠懇地點頭，「就是能力......確實有限。」

王莉的耐心似乎耗盡了，她從包裏拿出一張紙巾，慢條斯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角。

「陳先生，我這麼跟你說吧。陳陽在公司，是我手底下的人。他能不能往上走，有時候就是我一句話的事。」

「你這個做父親的，總不希望因為自己這點小事，耽誤了兒子的前程吧？」

這話裏的威脅，已經不加掩飾了。

我心裏那點火氣，騰地一下就冒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