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夜的樓道裏空無一人，隻有我的腳步聲和行李箱輪子滾動的聲音，在死寂中回響，顯得格外淒惶。

走出單元門，晚秋的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我臉上，我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連衣裙，冷得渾身發抖。可這刺骨的寒冷，卻讓我前所未有地清醒。

我該去哪裏？

父母遠在外地，年事已高，我不想讓他們在深夜為我擔驚受怕。

我顫抖著手劃開手機屏幕，通訊錄裏一長串的名字，滑過那些所謂的“名媛太太”，我知道，她們都是周聿白的“朋友”，而不是我的。

真正能依靠的，隻有一個。

林薇。

我的大學室友，我的伴娘，我在這座城市裏唯一的朋友。

電話撥通，隻響了兩聲就被接起，她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傳來：“顏顏？怎麼了？這都半夜三更的。”

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我強撐了一整晚的堅強瞬間崩塌。

“薇薇，”我哽咽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我走了，我和周聿白......完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隨即是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和台燈“啪”地一聲被打開的聲音。

“地址發我，站著別動，哪兒也別去！我馬上到！”

她沒有問任何原因，沒有一絲猶豫，隻是用最不容置疑的語氣，給了我最堅定的支撐。

掛了電話，我將定位發過去，抱著膝蓋蹲在路邊，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流浪者。

不到十五分鐘，一輛耀眼的紅色跑車一個急刹，帶著刺耳的摩擦聲停在我麵前。

穿著真絲睡衣、外麵隻胡亂套了件風衣的林薇從車上衝下來，一把將我緊緊抱在懷裏，她的懷抱溫暖又有力。

“上車！”她不由分說地將我塞進副駕，將暖風開到最大，“天殺的周聿白，看我明天不撕了他！”

回到林薇的豪華公寓，一杯熱可可暖了我的手，卻暖不了我冰冷的心。

我將那個加密文件夾，那些情書，以及周聿白那句冰冷的“責任”，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林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聽到最後，她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杯子嗡嗡作響。

“我就知道他是個衣冠禽獸！什麼情感表達障礙，我看他是良心表達障礙！顏顏，你這八年真是喂了狗了！”

她的目光落在我腳邊那個小小的行李箱上，眉頭緊鎖：“你就帶了這點東西出來？”

我苦澀一笑：“除了這些，那座房子裏，沒有任何東西是真正屬於我的了。”

林薇走過來，蹲下身打開我的行李箱。當她看到那個裝著畫具的舊木盒時，動作停住了。

她拿起一根已經有些開裂的畫筆，抬頭看我，眼神複雜：“顏顏，你還記不記得，畢業時咱們係的羅教授是怎麼評價你的？”

我怔怔地看著那根畫筆，塵封的記憶被猛然撕開一道口子。

“他說......我是為色彩而生的女巫，天生就該握著畫筆。”

我的畢業畫作《涅槃》，曾拿下全國青年美術大賽的金獎，無數頂尖畫廊向我拋來橄欖枝。可為了周聿白一句輕飄飄的“我不喜歡家裏被顏料弄得亂七八糟，影響我思考案子”，我親手將我的夢想和天賦，一同封存在了這個木盒裏。

“沒錯，”林薇握緊我的手，眼神銳利，“你為了他，放棄了你的天賦，你的事業，你的一切！他現在憑什麼反過來嘲笑你一無所有？”

她將我拉到她的電腦前，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宋顏，你聽著，跟周聿白那種人，談感情是最愚蠢的。他既然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他最擅長利用法律漏洞，我們必須在他轉移所有財產之前，先下手為強！”

“馬上查你們的聯名賬戶！裏麵的錢是婚內共同財產，他敢動，就是違法！”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們那個聯名賬戶裏，不僅有這些年的家庭儲蓄，還有我父母早年留給我的一筆數額不菲的嫁妝錢。我一直以為，那是我們愛情的見證，是我們共同的財產。

指尖顫抖著，我在鍵盤上敲下賬號和密碼，登錄了網上銀行。

當賬戶餘額頁麵彈出來的那一刻，我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被抽幹。

上麵顯示的數字，是一個巨大的、刺眼的“0”。

我瘋了一樣點開交易明細。

最新的一條記錄，就發生在今天下午，我給他發紀念日祝福之後。

一筆巨額轉賬，那個數字，不多不少，正是我嫁妝錢的總額，一分都沒給我剩下。

而在收款人那一欄，赫然寫著四個字。

“清雨投資”。

是他送給她的，遲到了八年的生日禮物。

用我的錢。

“薇薇，”我死死盯著那個名字，聲音裏沒有了哭腔，隻剩下冰冷的恨意，“這八年，他有沒有什麼你覺得奇怪，但一直沒在意過的事？”

我腦中一片混沌，努力地回想著過往的點點滴滴。

忽然，一個被我忽略了很久的畫麵閃過腦海。

“他的舊書房，”我喃喃道，“他書架最頂層有一個從不讓人碰的黑色檔案盒。我問過一次，他隻說是他剛入行時一個失敗的案子，不吉利，沾了晦氣。”

“可我記得，那家公司破產清算的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回來後抱著我，嘴裏一直在叫一個名字......”

林薇的眼睛瞬間亮了：“什麼名字？”

我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道：“宋清雨。”

林薇猛地一拍手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個金牌大律師職業生涯裏唯一的‘敗筆’，還和他的白月光有關。顏顏，你信我，這裏麵絕對有驚天大秘密！”

我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卻又很快熄滅：“可是......我回不去了，他肯定換了門鎖。”

林薇拿出手機，臉上露出了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

“誰說我們要光明正大地回去？”

她撥通了一個電話，對著那頭幹脆利落地說：“喂，張哥嗎？我，林薇。有個活兒，開個鎖，地址是星湖公館A座1801。”

她頓了頓，語氣冰冷：“對，就是周聿白那個偽君子的家。價錢不是問題，但我要你，半小時內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