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那天被救出來以後,我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敢出門。
朋友的毫無預兆的背叛。
突如其來的綁架勒索。
以及被毫無尊嚴地扒光衣服被挖腎。
都在我心裏一筆一劃地刻下了痛苦的墨色陰影。
我緊繃的精神搖搖欲墜。
而那段時間,一向冷漠刻薄的沈南虞卻陪在我身邊。
我從未見過她如此溫柔而有耐心的模樣。
尤其是對我。
她似乎能感知到我崩潰消沉的情緒。
原本話不多的她,開始每天找各種話題陪我聊天。
我住在她郊外的別墅裏。
心理醫生她幫我請好,父母那邊她也幫我隱瞞。
對於盧興可那群人,她動用自己的關係私下教訓。
連跟她關係最好的妹妹沈南韻、沈南星,她也設法攔下,周旋處理。
她沒有讓這件事泄露任何風聲。
也不讓任何人打擾我,觸碰我的傷疤。
這一切,就像一場寒冷的雨忽遇春風,蒸發成柔和的水汽。
她以潤物無聲的方式,將我牢牢庇護在她的羽翼之下。
免我苦,免我驚。
她的成熟穩重與可靠性,讓我逐漸敞開心扉。
於是,我不由自主地對她產生了依賴。
最終,我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的情感。
帶著既期待又忐忑的心情。
我開口問她:“南虞,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
我仍清晰地記得那時的情景。
沈南虞身著休閑舒適的家居服,與我並肩坐在地毯上。
她半卷著袖子,露出蒼白卻修長有力的手臂,手機在她修長的指節間靈活旋轉。
她的眼鏡已經摘下,額前幾縷黑發隨意散落,整個人顯得頗為慵懶。
當她抬眸望向我時,眼中流露出難以言喻的溫柔與寵溺。
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用反問的方式,微微笑著問我:
“陸妄言,你要不要和我交往?”
仿佛一支箭羽正中靶心。
我暈眩地跌入了她那罕見,且充滿極致誘惑的溫柔鄉。
我找不到拒絕她的理由。
在她的細心照料下,我逐漸擺脫了陰影,重新變得開朗起來。
現在回想起來,仍覺得如夢似幻。
沈南虞表麵性格淡漠,但骨子裏卻極為強勢。
在我們熱戀的那段時光裏,沈南韻不得不克製自己的脾氣,乖乖地喊我姐夫。
沈南星也強忍著,不再對我信口開河。
哪怕我有一絲不適,她都會高度重視。
我幸福得幾乎要愛上她了。
甚至傻笑著在腦海中模擬了無數次與她結婚時宣誓的場景。
可假的終究是假的。
她騙了我。
從頭到尾。
全都是假的。
我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天。
我第一次嘗試下廚。
帶著滿手的傷痕和無數報廢的食材,竟然做出了一桌豐盛的佳肴。
足足八道菜。
這一切隻因沈南虞曾說,想在生日當天品嘗我親手製作的飯菜。
然而,門鈴響了。
我滿懷期待地打開門,迎來的卻並非是愛人的誇獎與讚歎,而是一群富家少爺小姐的笑聲。
莫名其妙的大笑。
一群人毫不留情地嘲笑我。
沈南星捧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沈南韻則一邊壞笑著吹口哨,一邊用手機記錄下我穿著圍裙、手裏還拿著鍋鏟的狼狽又茫然的樣子。
至於沈南虞,她懶洋洋地靠在門口。
她臉上掛著淺笑,目光平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仿佛是一位穩操勝券的玩家,波瀾不驚地欣賞著自己得勝後的結算場麵。
“沒想到我們那位高嶺之花的陸大少爺也有如此賢惠的一麵啊,哈哈哈......”
“幸好我們的賭約才三個月,否則再演下去,姐,他恐怕都可以給你當狗了!哈哈哈哈。”
“哈,真有意思,下一次該輪到我了吧?”
沈南韻在說出這句話時,微微一頓。
她回頭瞥了我一眼。
隨後,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轉身。
她勾起唇角,笑著說:“好像被他聽見了。那下一次,我們可得換個更有新意的玩法了。”
我站在那裏,時間仿佛靜止了。
一層寒冰從腳底蔓延開來,逐漸將我全身籠罩。
連吞咽都變得異常艱難,仿佛在吞咽刀片。
接著,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我轉動眼珠,無聲地望向站在遠處的那個人。
沈南虞。
嘴唇顫抖著,試圖張開。
我想問她: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當初我問她為什麼對這麼好。
她選擇了避而不答。
原來,是在這裏等著我。
然而,這三個多月的朝夕相處。
她難道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軟,哪怕隻是一丁點的愧疚?
沈南虞與我對視了三秒,嘴角上的笑意逐漸淡去。
隨後,她平靜地移開了目光。
我緩緩閉上了眼睛,低下頭。
不必再問,也不必再自取其辱。
我已經明白了她的答案。
四周全是嘲笑聲。
我以為自己會哭的。
像以前一樣,蹲在地上痛哭出聲。
然後目睹她們驚慌失措、手忙腳亂來哄我的模樣。
但我卻哭不出來。
喉嚨哽咽酸痛,心臟陣陣抽搐,全身寒意襲人。
我的雙眼幹澀無光,擠不出一滴淚水,也說不出一句話。
我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她們中間,被四周如尖刀般銳利的譏笑聲包圍。
直到她們笑夠了,漸漸停歇。
開始對我那死寂般無動於衷的怪異反應感到疑惑。
這時,我才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用沙啞而略顯刺耳的聲音對她們說:
“我們從此一刀兩斷,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